許望山從前居住的那棟别墅格局古怪,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裝修,卧室在書房裡,餐廳在實驗室,花園改建成了足球場,但常年用來騎自行車,價值不菲的定制瓷磚上全是宋溫峤童年的塗鴉,當然,在他記憶裡,大部分都是許望山畫上去的。
三層樓高的複式圖書室裡,正中擺着一張鐵架床,家具随意堆砌在角落,月光從一扇扇橢圓形的窗戶裡灑下來,在房間裡團出無數整齊的光影,深淺不一的鏽紅瓷磚上挂滿了奇怪的裝飾,各種形狀的镖盤懸在床邊,牆上被飛镖紮出許多洞眼。
這棟房子對于有強迫症卻愛書的人來說,簡直是愛恨交織。
秦少淮走到床邊,環顧着空蕩蕩的四周,好奇道:“你小時候睡在這裡不害怕嗎?”
宋溫峤雙手插兜倚在牆上,笑問:“怕什麼?”
秦少淮挑眉,确實,在這方面宋溫峤擁有用之不竭的安全感,他怎麼會害怕獨自睡在空曠的地方。
況且,他未必是一個人睡,總有人會陪着他。
宋溫峤走到牆的另一面,打開冰箱看了一圈,拿出兩瓶氣泡水,起了蓋子,插上吸管遞給秦少淮,冰箱旁有一張長桌,他直接坐到了桌面上,咬着吸管說:“住在這裡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他撓了一下頭,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表情,苦惱道,“我爸不會做飯,也不喜歡陌生人出入,所以我小時候經常吃面包和三明治,隻有宋爸來的時候,我才有正經飯吃。”
秦少淮靠着他坐下,淡淡地說:“聽起來像是在炫耀。”
宋溫峤低頭苦笑,他慢慢握住了秦少淮的手,聲音低沉道:“我有件事情,不知道應不應該向你坦白。”
氣泡水見底,吸管裡發出咕噜噜的聲音,秦少淮把瓶子放在窗台上,“如果你覺得為難,可以不說。”
宋溫峤踟蹰道:“是關于你的身世。”
秦少淮靜靜地看着他,須臾問道:“為什麼每次提到我的身世,你總是很難過,你喜歡我是因為可憐我嗎?”
宋溫峤一怔,皺眉道:“是因為愛你,所以心疼你。”
“宋溫峤,我們之間沒有弄錯因果關系,我也愛你,所以可以接受你所有的壞脾氣,和你偶爾的不聰明。”秦少淮低着頭輕輕地笑,“傻瓜,我已經知道了。”
宋溫峤難以置信,“你知道了?你知道什麼?”
秦少淮仰着頭,看着高處的吊燈,輕聲道:“蘇明昇陳毓和你長得并不像,那天之後你變得很古怪,宋文韬說他撿走了枕套上的頭發,所以在陳毓來找我的時候,我給了她一瓶礦泉水。也許冥冥中早已有了安排,雖然還有許多事情我不明白,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人生一團糟,不差這烏漆嘛黑的兩筆。”
宋溫峤沉着臉不吭聲。
秦少淮扭頭朝他笑,“你啊,不要把我想得這麼脆弱。”
宋溫峤悶聲道:“我不想你難過,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給你。”
“我已經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秦少淮握住他的手,笑說,“千金不換。”
“千金本來也換不到吧。”
秦少淮嘀咕道:“你今天一點都不浪漫。”
宋溫峤看着他笑,單手摟住他的腰,另一隻手環起他的膝窩,打橫将他抱起來,徑直走向床榻,“給你看點浪漫的。”
他抱着秦少淮躺上去,摸索着床邊的按鈕摁了下去。
天花闆逐漸變得透明,最後變成了玻璃材質,群星璀璨,明月高懸,漫天星空盡在眼前。
秦少淮反枕着手臂看了一會兒,“這是假的吧?”
“動畫效果,城市裡哪有星星。”宋溫峤說,“哄小孩夠了。”
秦少淮噗嗤一笑。
宋溫峤問:“你要看電影嗎?有紀錄片。”
宋溫峤把手伸過去,秦少淮順勢擡了一下肩膀,枕在他手臂上,打着哈欠說:“随便看一個吧,有點困了。”
“好。”宋溫峤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反手在床邊按了兩下,換了部紀錄片。
*
九月裡的豔陽天。
秦少淮從袋子裡把長袍和假頭套假胡須拿出來,抖開衣服在宋溫峤身上比劃。
宋溫峤看着那一身繁重的長袍,頂着苦瓜臉說:“别試了吧,看上去就熱。”
“試一下嘛。”秦少淮把長袍挂在臂彎裡,上手脫他的衣服,“乖,待會兒給你獎勵。”
“什麼獎勵?”宋溫峤配合把上衣脫了,挑眉問道。
“我做三明治給你吃。”秦少淮摸了一把他的臉,把衣服遞給他。
“三明治?”宋溫峤戲谑道,“會不會太辛苦你了?”
“再給你削個蘋果。”秦少淮手裡拿着假胡須,看了看宋溫峤的下巴,猶豫道,“胡子還是算了吧,免得過敏。”他仰起頭看着廊檐上的幾部攝像頭,“還能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