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徽的聲音從沙沙的對講機裡傳出來,“老頭被抓起來了。”語調還算平靜,頓了頓又說,“好像在嚴查通行證,抓走了好幾個人。”
蕭嶼和常壽在一車,問題應該不大,估計是看常壽年紀大了,額頭上又纏滿了紗布,叫過去問問,起初他們是這麼認為的,直到後來,邵徽的聲音逐漸有了一絲淩亂,“呃、呃......前面好像有槍聲,暫時情況還不明了,輪到我了。”
前方陸續有汽車倉惶掉頭,好幾次别到了宋溫峤的車頭,擦着他的車身飛馳而過,宋溫峤見縫插針往前開了一點,躲開逆向的車流。
時間接近正午,天氣卻越來越惡劣,紛飛的大雪很快積起厚厚一層雪,溫度也驟然間劇降,除霧模式下,車内仍舊激起了濃濃濕霧。
邵徽進去之後沒有了動靜,十分鐘後,鐘擎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來,“警衛讓昆侖研究所的車隊先進去,我們要進去了。”
同一時間有人敲響了宋溫峤的車窗,那人穿着制服,厚重棉衣下的身體止不住地痙攣,聲音咯咯哒哒複述:“昆侖研究所,先進。”那人說完話,低下頭沖秦少淮笑了一下。
秦少淮太熟悉那種感覺了,生理不适地别開了頭。
宋溫峤從車群裡退出來,繞去側道,從另一個閘門進去。
厚重的金屬門開合時發出悶響,宋溫峤一腳油門越過白線,視線裡出現讓其轉彎的巨型指示牌,他們來之前已經熟悉過流程,在檢測站裡,會有相關負責人檢查他們的裝備物資,并核實科研人員的身份,另外會宣讀一份承諾書,并告知通往基地的線路。
就在宋溫峤轉彎之際,另一個工作人員走了上來,告知他不必進檢測點,他們已經通過了檢測,可以繼續往前開。
對講機裡再次傳來邵徽幾人的聲音,他們接到了相同的指令,已經往前開出了一大段,讓宋溫峤趕緊跟上。
秦少淮轉頭望向窗外,虛掩的鐵皮門下橫躺着一個人,殷紅的鮮血從門縫裡往外淌,染紅了門前雪地,随着車子前進,視線正對上敞開的鐵門,原來那裡不止一具屍體,交疊縱橫地躺着好幾個人。
寒冬臘月裡,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秦少淮依舊能聞到那股慘烈的血腥味。
宋溫峤死踩油門,追上前面的三輛車,與蕭嶼所駕駛的汽車并行,那輛車裡,從常壽到吳量再到開車的蕭嶼,無不是鮮血滿臉,蕭嶼雙手扶着方向盤,忽而轉過頭來,從額頭到下巴,溢滿了濃稠的血液,秦少淮知道,那不是他的血。
他們隔着兩道玻璃的距離對視了一眼,那一刻,秦少淮的心裡隻剩下了揮散不去的悲涼,就如同這零下幾十度的天氣,所有的溫度都被塵封在大地之下。
越往前開,溫度降得越快,在不發生意外的情況下,穿越無人區需要三天,PID為了建設這座基地,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其本意是為了幫助更多的科考團隊進入山脈深處,但事實上,這三十年裡,他們對于山脈的了解仍然所知甚少,而多數科考團隊在進入山脈後,或是下落不明,或是铩羽而歸,還未深入就逃了出來。
其實這不是秦少淮第一次有機會進入羲天山脈,早在他學生時期,就曾有科考團隊邀請過他,他的導師也曾經推薦過他進入研究所工作,都被秦少淮拒絕了,本質上,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他不相信團隊,也不會把生命安全交給所謂的同伴,而現如今,他們拼拼湊湊組建的這支團隊,卻比那些隻有一腔熱忱的研究人員更讓他覺得不安。
常壽、吳量、蕭嶼,是危險人物,而邵徽也絕不是什麼好人,他身邊那位所謂的朋友崔玉豪,單看身量外貌和那雙粗糙的手就知道不是什麼普通朋友。
宋溫峤在對講機裡問蕭嶼剛才在檢測站發生了什麼,一車三人緘默不語,蕭嶼甚至粗暴地别了下車,直接撞開宋溫峤的車,沖到了隊伍的最前面,繼續拉高速度。
地面濕滑,宋溫峤一個打滑險些側翻,隻好專心駕駛,等到了基地再說。
車隊連續行駛了四個小時,天氣惡劣,路況不好,加上冰天雪地白花花的一片,時間一長,就容易眼疲勞,眼睛酸澀刺痛逐漸睜不開,田無酒短暫停了下車,和鐘擎交換了駕駛位,邵徽也把車停下,換座到了副駕上,隻有蕭嶼和宋溫峤還□□在原地,吳量不擅長開車,秦少淮有駕照,但宋溫峤不放心他開,去森林裡練練車撞幾下不要緊,在這滑冰場一樣的地面上還是算了。
在路況轉好的地方,秦少淮解開安全帶,翻到後座,手從後面繞過來,替宋溫峤按摩頭部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