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了三下，聽起來很陌生，但田無酒仍然去開了門，蕭嶼等人就在隔壁房間，不太會遇到什麼麻煩。

田無酒手裡攥着藤鞭手柄，開門前将一隻腳抵在門背後，不至于被來人輕易撞開房門。

房門打開一拳的距離，他在縫隙裡見到一位婦人的身影，沙啞的聲音同時響起，“年輕人，可以給我一點食物和熱水嗎？”

桌子上擺着一盞露營燈，透出的光亮恰好足以看清婦人的臉龐，年邁卻很祥和。

“婆婆，你穿這麼少不冷嗎？”田無酒松開了門，走去桌子上拿了幾包散裝的蘇打餅幹，然後問，“你有杯子嗎？”

“我什麼都沒有。”老婦人慢迢迢地說。

田無酒猶豫了一下，拿起桌子上一隻紅色保溫杯，和餅幹一起遞給了老婦人，“給你。”

“杯子？”

“你可以留着。”昨天宋溫峤拿這隻杯子砸了麥斯蒂的腦袋，杯子磕出了凹陷，今天就被扔到了角落裡，換了個備用的，田無酒估計那位大少爺不會再用這個杯子了，索性給了這位婆婆。

婆婆笑眯眯接過食物，摟在懷裡道謝。

田無酒把門關上，有些納悶地撓了下頭，哪裡來的婆婆。

他剛坐下，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哐哐哐聲音激烈，堪稱砸門。

田無酒猛地拉開門，蕭嶼拍門的手懸在半空，很快又插進褲子口袋，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田無酒既不耐煩又費解。

蕭嶼環顧四周，又探身往房間裡看，“算了，少淮他們走了？”

“剛走，你要是不放心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宋溫峤不是跟去了嗎？他要是這麼弱，也不指望他帶我們上龍城。”

田無酒無話可說。

蕭嶼擠進房間裡，把門關上，搓了一下手臂。

“你進來幹嘛？”

“你一個人待着我不放心，兩人一組安全點。”蕭嶼頓了頓，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理由，“麥斯蒂那夥人看起來物資不多，宋溫峤太招搖了，很容易被盯上。”

“你有這閑工夫，不如去看看丁陵吧。”田無酒坐到床邊，把綠藤收進又放出。

蕭嶼彎腰在他身邊坐下，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煙。

“要抽煙滾出去！”

蕭嶼黑着臉把煙盒收了起來。

兩人靜谧無言并肩坐在一起，蕭嶼無所事事，偶爾伸出手捋一把綠藤的尾稍，鋒利的倒刺從他掌心劃過，留下淺淺一層印子，慢慢地，他俯下腰，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膝蓋。

田無酒在黑暗中輕聲問：“複活小虎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亂了蕭嶼的思緒，适應了黑暗的瞳孔能夠清晰地看清田無酒的側臉，“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田無酒直白地問：“你喜歡他嗎？”

“喜歡。”蕭嶼緊盯着田無酒的側臉，“很喜歡，喜歡到心髒一直在痛，每時每刻都在痛。”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一絲顫抖和哽咽，田無酒不敢回頭，生怕看見蕭嶼滴落的眼淚。

可最先掉下眼淚的卻是他自己，無聲無息的淚水似光影斑斓，在臉頰上一閃而過。

蕭嶼攥住了他的發絲，像過去無數次那般，用指尖将他的頭發抓成一束，圈上一根黑色的橡皮筋。

田無酒甩頭避開，聲音冷冽道：“别碰我！”

“我隻是、我隻是......”蕭嶼的腦海裡燃起了熊熊烈火，理智消耗殆盡，他無法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适的理由，“我隻是瘋了。”

*

“真是一顆漂亮的能量石，嗯......漂亮......”鐘擎幹巴巴的聲音從透明面罩裡傳出來。

長條形的能量艙不過一米見長，正中的匣子裡裝着一塊五彩斑斓的石頭，石頭裡面好像有水，彩光一波波湧過。

三人圍在方艙前，皺着眉打量那塊石頭。

宋溫峤說：“就是塊破石頭！”

秦少淮噓了一聲：“小聲點。”

主理人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正在整理最後的監測數據。

“我覺得他說的沒錯，就是塊難看的破石頭。”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三人循聲看去，就見一位奇裝異服的老婦人正站在能量艙前吃餅幹。

主理人往這裡看了一眼，卻沒什麼反應。

鐘擎納悶道：“婆婆，你不冷嗎？”

為了保證設備正常運行，僅有的一點電量都用來供應中央控制室，所以這裡姑且維持着十度以上的氣溫。

“比起這個，婆婆，你是不是應該穿上防護服？”秦少淮蹙起眉，指了一下牆上的警示語，“另外，禁止飲食。”

“不好意思。”婆婆直接把餘下的餅幹塞進了外衣口袋裡，“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打算。”

鐘擎見主理人沒什麼反應，估摸着她應該是科研人員，便端正了一下儀态，一本正經地扯了一套物理理論，頭頭是道說了十分鐘。

老婦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時不時點一下頭，對鐘擎博士的能力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鐘擎把土壤倒進培養皿裡面，嚴肅地說：“下面，我們要進行最終步驟。”他的手有點抖，眼神小心翼翼瞥向老婦人。

秦少淮突然問了句，“婆婆，你是什麼崗位的？”

“哎呀，孩子，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按照你們的算法，我應該退休了。”

“退休前呢？”秦少淮追問。

老婦人仰着頭想了一會兒，用長長的指甲撓了一下鼻子，“給人打工之類的。”她眯起眼睛笑看着宋溫峤。

宋溫峤不由得皺眉。

老婦人笑：“我該走了，我還得繼續吃我的早餐。”

在她轉身離開之後，宋溫峤說：“她不會是保潔吧？”

鐘擎怒道：“你管她呢！你先管管我！”

主理人走了過來，深吸一口氣，用視死如歸的氣勢說：“我們開始吧。”

*

鐘擎在控制室演了四個小時，用僅有的物理知識，和從許望山那裡學來的神奇理論糊弄住了這群專業人士，宋溫峤在旁時不時給他找個補，秦少淮偶爾打個岔，把這群常年無法上網的與世隔絕人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四個小時以後，他們把能量石從培養皿中取出，重新放回能量艙。

鐘擎環着手臂，阖眼站在一旁，作高深莫測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