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蹲在地上大喘氣,廣播突然響了起來,主理人宣布發電機維修成功,并在大庭廣衆之下對鐘博士大肆追捧,直接把鐘擎誇得擡不起頭見人。
他低着頭自言自語地說:“邪了門了。”
宋溫峤把鐘擎拽起來:“你剛才有沒有看見那個老婆婆?”
“什麼老婆婆?”鐘擎揉了一把紅彤彤的鼻子,“我跟你說,你這個法子太劍走偏鋒了,下回别找我,太丢人了。”
宋溫峤說:“就是在控制室裡吃餅幹那個,我猜她是保潔的那個。”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餅幹?什麼保潔?”鐘擎遲疑了一下說,“你最近看起來真的怪怪的,就比如給能量石施肥,太奇葩了。”
秦少淮擔心地問:“溫峤,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宋溫峤用舌尖頂了一下口腔,剛才被常壽打了幾掌,臉上也被招呼了兩下,确實有點不舒服。
“我們回房間吧,我替你看看。”秦少淮攬住他的後背,扶着他往房間走,“腦子還好嗎?是不是腦震蕩了?”
宋溫峤朝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平台上無聲無迹。
通電後半小時,水也來了,房間裡很快暖和起來,宋溫峤把衣服脫了,赤着身體坐在床邊上,胸前青青紫紫傷了一大片,秦少淮替他擦了點藥膏,有點不高興地說:“應該把常壽扔到雪地裡去。”
“我同意。”田無酒把外套脫了扔在床上,趁着有水,主動去拿水壺燒水。
鐘擎把電子産品充上電,他看了眼手表:“明天元宵節了。”
田無酒從衛生間出來,鐘擎又說:“其實我們還有點面粉,還有幾個肉醬罐頭。”
“行,明天給你烙餅。”田無酒爽快地說,“鐘博士立大功了,明天看看有什麼,讓你吃頓好的。”
“主要是想吃頓熱乎的,前兩天還有泡面,這兩天就隻剩面包餅幹了。”鐘擎把厚重的衣服脫了,換上輕薄的夏衣。
秦少淮上完藥,見宋溫峤猶在沉思,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宋溫峤露出點笑,“你呢?想吃什麼?”
“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還可以點菜嗎?”秦少淮無奈搖頭。
宋溫峤問:“回去之後呢?”
“嗯......砂鍋粥?”秦少淮雙手交握搭在他肩頭,下巴點在手背上,小聲說,“你煮什麼,我吃什麼。”
他說完之後,情緒不免有些低落,走到基地隻是第一步,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麥斯蒂也好,常壽也好,之所以還受管束,是因為還沒到絕境之地,彼此都在試探下線,真的遇到九死一生的境況時,大家未必會聽取宋溫峤的那番言論。
宋溫峤心中有強烈的不好的預感,他開玩笑說:“我們私奔吧,去深山老林生活,随便常壽怎麼起幺蛾子,我們就當不知道。”
秦少淮輕笑:“許教授、宋叔叔、葉教授、葉阿姨還有荟荟,都不要了嗎?”
宋溫峤大手一揮:“都不要了。”
秦少淮眼神柔和,随他說什麼,全部一口答應。
“我甚至都沒在你倆心疼的名單裡。”鐘擎說,“這場暴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還是給你倆換房間吧,我聽你倆聊天胃疼。”
“如果共鳴法則起作用,能量石恢複到正常水平,這場暴風雪可能很快就會停。”秦少淮斟酌道,“也許我們應該收拾一下東西,做好随時出發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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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無酒把肉醬倒進鍋裡翻炒,另起一隻湯鍋炖咖喱,咖喱是鐘擎私藏的,牛肉和土豆是基地主理人為表感謝送來的,電飯煲裡的米飯是周天研究所提供的,另外還有幾個雞蛋。
田無酒烙了一鍋肉餅,煮了一大鍋湯咖喱,準備在元宵節的這個晚上,在餐廳裡和大家一起吃一頓晚飯。
風雪停止之後,大家會繼續上路,這頓晚飯不知道會是誰的最後一餐。
田無酒做飯的時候,蕭嶼就站在旁邊,眼神裡有那麼點哀傷,還有那麼點欲言又止,田無酒隻當作沒看見,轉頭去看咖喱熬得如何。
就聽見蕭嶼落寞地說:“你從來沒有為我做過飯。”
田無酒沒有出聲,徐徐攪動着咖喱湯。
“我知道你父母是開飯店的,可你說你不會做飯,所以我信了。”蕭嶼的呼吸聲淩亂,“我知道你騙我,但是無所謂,我會學着做飯。”
田無酒把蓋子蓋上,關了火,聲音低不可聞,“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蕭嶼歎出一口污濁之氣,視線在餐廳裡轉了一圈,座位上陸陸續續已經坐上了人,鐘擎被一群仰慕者圍在中央,打鬧着扔上了天,正在掙紮求救。
陸年年和陳書漫把蒸好的米飯端出來,吆喝着讓大家排隊來打飯。
每個人半碗米飯,一個雞蛋,一勺咖喱,一塊肉餅,在物資緊缺的無人區已經算是大餐一頓。
蕭嶼環視了一圈,沒看見宋溫峤和丁陵,順口問了句:“宋溫峤呢?”
“去給小丁送飯。”田無酒把鍋子從竈台上端下來,擺到長桌上,“你要是沒事,就來幫忙打菜。”
蕭嶼嗤了一聲,從他手裡接過湯勺。
秦少淮端着兩隻碗排在隊伍裡,蕭嶼給他打了滿滿兩大勺牛肉,鐘擎在後邊瞧見了,嚷嚷道:“喂喂喂,我才是功臣啊。”
秦少淮面無表情地走回座位上。
四人位的餐桌,鐘擎打完飯坐到秦少淮斜對面,田無酒分完肉餅後,端着自己的碗筷坐到秦少淮左邊,鐘擎的正對面。
蕭嶼無可奈何,隻好坐到吳量那一桌去。
鐘擎扒了兩口飯,見秦少淮不吃,勸說:“你等他幹嘛?他馬上就來。”
秦少淮看看門口,仍是沒動筷。
鐘擎揉了下鼻子,硬邦邦地說:“給我塊肉。”
秦少淮睨他一眼,夾了幾塊肉給他。
吳量和蕭嶼坐在後面那一桌,吳量咬着筷子,眼珠子滴溜溜看着秦少淮的背影。
邵徽一早就覺得吳量是個武力值爆棚的弱智,見他頻頻伸脖子,打趣道:“要不然你坐那桌去?”
吳量結結巴巴說:“不、不去,坐滿了。”
邵徽扭頭看了一眼:“不是還空了一張位置嗎?”
吳量仍說:“坐滿了。”
宋溫峤還沒下來,邵徽理所當然以為吳量在指宋溫峤,更是打趣道:“你坐那,把宋少換過來,我跟他談談生意。”
吳量聽不懂,埋頭吃飯。
蕭嶼有點不爽地說:“憑什麼那個老太婆可以坐那?我跟你們坐一桌?”
“什麼老太婆?”邵徽和崔玉豪同時回頭。
吳量眨眨眼,“喏,就是那個老太婆呀,穿麻布外套的老太婆。”
“指甲那麼長,還敢坐少淮對面!”蕭嶼更是不爽,低低惡罵了一聲。
宋溫峤從樓上小跑下來,腳步蓦地一頓,就見秦少淮座位對面,坐着昨天那個老婦人,還是那一襲麻布長裙配灰色對襟長衫,長卷的頭發随着前傾的動作散在桌面上。
宋溫峤擰着眉走過去,拖了張椅子坐到秦少淮右邊,環住他的肩膀說:“怎麼不吃飯,一會兒該涼了。”
秦少淮抿着嘴笑了一下,“又不是前兩天,沒有這麼冷,吃飯吧。”
宋溫峤點點頭,拉過碗,視線瞥一眼老婦人,湊在秦少淮耳邊說:“要不要換張座位?”
“換座位幹什麼?”秦少淮推了一下他搭着自己肩膀的手,笑說,“你乖乖回去坐好,别擠在這裡耍賴。”
老婦人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宋溫峤詫異地看了眼老婦人,又看看秦少淮。
秦少淮嘗了口咖喱湯,扭頭對宋溫峤說:“挺好吃的,你快去吃飯。”他順手把宋溫峤的碗推到了對面。
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宋溫峤擡起手,指向坐在秦少淮對面的老婦人,一字一頓地問:“你看不見她嗎?”
秦少淮眨了下眼睛:“你在說什麼?”
田無酒和鐘擎擡起頭來,眼神茫然看着他。
老婦人揚起笑臉:“吾王,别來無恙。”
宋溫峤驚出一身冷汗,騰地從椅子裡站起來,身體退後了兩步,撞到了身後的崔玉豪。
老婦人站起身,手臂朝内福腰作禮,“吾王,請随我來。”
宋溫峤喉頭滑動,汗水從額頭滾落,秦少淮仰頭看向他:“你怎麼了?”
宋溫峤舔了一下嘴唇,盡量淡定地說:“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先吃,給我留塊餅就行。”
“早說嘛,真是!”鐘擎一把拉過他的碗,“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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