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打量着他的側臉，見他心情不愉悅，鼓起勇氣撩了一下他被風吹亂的頭發。

海曼轉過頭來，沖他莞爾一笑。

鐘擎尴尬得不行，無話找話說：“你們這裡的建築風格，有點像古羅馬。”

“古騾馬是什麼動物？騾子和馬的後代嗎？”

“騾子和馬不會有後代，他們種族不同。”鐘擎意有所指。

“但驢和馬可以。”海曼眼神溫柔。

鐘擎嘴角抽搐：“你懂得真多。”驢唇不對馬嘴。

“因為我們一直在學習。”海曼微微發笑，“我尤其喜歡人類的文化，古怪極了。”

鐘擎見他心情好了一點，嘗試着問：“我朋友有些東西，一些有紀念意義的私人物品，能不能還給他們？”

“你總是在向我提要求。”海曼有些不理解，“這是為什麼呢？”

鐘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他對戀愛沒有經驗，甚至不知道海曼為什麼看上他。

海曼又說：“你總是在索取，卻沒有支付任何代價，這違反了萬物交換定律。”

“萬物交換定律是什麼？”鐘擎問。

“是一條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山脈法則。”海曼說，“你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樣才能維系山脈能量的平衡。”

“如果我隻索取，不付出呢？”

“天道會以另一種方式讓你付出代價，會在你不經意的時候，給予你毀滅性的打擊。”海曼補充，“當然，如果你隻是索取些私人物品，所需要支付的代價微乎甚微。”

海曼的眼眸像深藍的海，反映出鐘擎茫然的面孔，他輕柔地說：“比如，給我一個吻。”

鐘擎盤了一下邏輯，認真地說：“那些東西是我朋友的，我應該讓他們來吻你。”

海曼噗嗤一笑：“你果然很可愛。”他跳到石頭上，和鐘擎并肩坐在一起看海景。

“所以那些東西......”鐘擎小心翼翼地問。

海曼挑了一下英挺的眉毛，“你很怕我。”

鐘擎笑得敷衍。

“為什麼？”海曼好奇地問，“是因為我們吃肉嗎？你是個素食主義者？”

“不是肉的問題，因為......我們不會吃人肉，也不會吃同類。”鐘擎不想看他的反應，低頭撥弄着白袍上的線頭。

“你們剝削低級動物，卻認為我們進食人類的行為是殘忍的，可事實上，我們更加公平，因為我們同樣食用同類。”海曼覺得不太高興，他愛上了低等的人類，人類卻嫌他品格低下。

鐘擎沒出聲，他不想和異族讨論哲學問題，他其實更想問，你們平時出行用什麼交通工具，但顯然不是好時機，海曼看起來生氣了。

然後，他聽見海曼用不太情願的口氣說：“我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我願意為你成為素食主義者。”

“呃......其實......你不用為了我做任何改變，當然，我希望你不要吃人類......和同類......”鐘擎腦袋裡面一片混亂，已經不太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這不是一種改變，這是一種付出，根據萬物交換定律，隻要我付出相當的代價，就會得到公平的奉還。”

“這不是一種付出。”鐘擎很肯定地說，“這是一種自我感動。”

海曼笑而不語，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鐘擎好奇道：“誰給你們定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規矩？”

海曼指了一下天空。

鐘擎仰頭看去，藍色的天空上，連朵雲都沒有。

海曼從身後環住他的身體，仰頭看天：“天道，它是這座山脈的精神。”

“讓他下來。”鐘擎被他一抱，身體立刻僵硬，頓時就胡說八道起來。

海曼寵溺地笑：“傻瓜。”

溫柔的海風吹在身上，靈魂仿佛剝離了身體，在煎熬中體會到了一種不真實的舒暢，他們坐在岩石上，享受着大自然的光與風，溫和又激烈地讨論着文化差異，而身後是一座豪華的監獄，恐懼與絕望被深埋，浮于表面的是虛假的和平。

這種體會太抽象了，在某個瞬間，鐘擎以為自己在做夢，遙遠的夢境裡打開了一道不應該存在的大門，将陌生的兩個人羁絆在一起，而終有一刻，夢境會蘇醒，大門會消失，他們猶然會是天各一方，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