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的房間裡有一面挂鐘,是海曼讓人送來的,他躺在床上看着那面鐘,時間已經過了四點,再過一個小時就是晚餐時間,不知道麥斯蒂那夥人現在是什麼情況。
走廊裡響起喧嘩聲,很熱鬧,歡聲笑語。
鐘擎豎起耳朵,正要走過去,房門突然被打開。
海曼走了進來,俊美的臉蛋寫滿了無措,眉毛打結似的揪在一起,金色光澤的長卷發随着低頭的動作從肩頭滑落,“擎,我很高興,你還在這裡。”
鐘擎納悶地看着他。
下一秒,海曼爬上了床,不由分說地把鐘擎抱進懷裡,一米八五渾身肌肉的成年男人就像個小雞仔一樣,被異族男人摟抱在胸前。
鐘擎頭暈目眩。
海曼可憐極了,用下巴蹭他的額頭,“我以為你也會離開這裡,是我誤會了你。”
鐘擎心裡一個咯噔,明白了他的潛台詞。
海曼深吸一口氣,呼吸着他身上與衆不同的味道,“你好香。”
“......”這大概是鐘擎最不想聽到的一個字。
“為什麼不說話,還在生氣嗎?”
“呃......沒什麼特别想說的。”鐘擎咳嗽兩聲,“能把我放開嗎?”
“我父親來了,我認為你應該見見他。”海曼直接把他抱下了床,把拖鞋給他穿上,然後仰起頭說,“對了,你那位S級的朋友嘗試逃跑,已經被抓回來了。”
鐘擎呼吸停滞,他一把擒住海曼的肩頭,急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置他?”
海曼歪了下腦袋:“擎,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他,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在父親的生日宴會上,我們将用山底火烤肉。”
“山底火?”
“隻需要一分鐘,他全身的皮膚會被烤成焦炭,那些焦炭連成一片,将他的軀體包裹在内,通過熱流的傳導,烤熟他的身體,這樣烹饪的肉質會鎖住所有的汁水,十分鮮嫩可口。”海曼露出享受的表情,轉瞬又遺憾地說,“隻是很可惜,今年我不能享用山底火烤出來的肉了,我答應過你,會成為素食者。”
他說完,驚訝地發現,鐘擎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握着自己肩膀的雙手越來越用力,然後他聽見鐘擎嘶啞地說:“能不能,放過我們,海曼,我想回家。”
他的男孩掉了眼淚,雖然隻有一滴,像海水一樣晶瑩透明的淚水在泛紅的眼眶裡盤旋,然後落下,砸在他柔軟的心髒上。
海曼捂住了酸澀的胸膛,露出猙獰的表情,“所以,你又在向我索取!你會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
海曼扔下他,離開房間之際,扭過頭來,冷漠地說:“所有人在餐廳集合,我們将進行清算。”
餐廳裡,桌椅被挪開,麥斯蒂等人跪在前排,其中包括被救上來的田無酒,大約有四十人。
高台之上,年長的先行者端坐在椅子裡,金色短發,五官周正,看上去像是人類五十歲的年紀,在他的身前站着幾名先行者,人數不多,但足以控制住餐廳裡的一百多人。
那些安分守己沒有越獄的人類站在餐廳的最後面,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圍觀一場審判。
他們在人群中看到了田無酒,也看到了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潘耀斌。
宋溫峤看着田無酒的背影,死死地擰起了眉,而蕭嶼直接沖了上去,被站在一旁的尼拉揮了一拳,軀體撞上牆壁,噴出一口鮮血,左邊手臂完全麻木,整個人靈魂出竅一般摔落在地,他趴在地上喘息了幾秒鐘,撐着地再次站了起來,低吼道:“他沒有逃跑!田無酒沒有逃跑!”
田無酒跪在地上,沒有回頭看他的表情,隻通過他的聲音來判斷他的狀态。
蕭嶼的情況或許比他還糟糕,那一刻,田無酒達到了大腦共鳴,在腦海裡感受到了蕭嶼的痛苦與煎熬,他有所預感,十五年的愛恨,會在今天化為灰燼。
蕭嶼被宋溫峤按在懷裡,捂住了嘴。
海帝頗有些不耐煩,他看着崩潰嘶吼的蕭嶼,揚聲道:“請你安靜一點,這場清算,與你無關。”
潘耀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甚至沒敢回頭看一眼。
麥斯蒂的兄長麥迪遜揚起臉,往地上啐了一口,“去你娘的清算,老子不欠你任何東西!”
艾薩克從旁走過來,一腳踩在麥迪遜後背上,用膝蓋制住奮力掙紮的麥迪遜,然後握住他的左手,反方向扭動了一圈,麥迪遜發出凄厲的慘叫,而艾薩克并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他用力往外一拽,麥迪遜的骨節斷開,皮膚撕裂,鮮血染紅了肩頭的布料,整條胳膊被艾薩克扯了下來,随手扔到了地上。
場面一片混亂,尖叫聲疊起,仿佛要将天花闆掀飛。
瞳孔被染成血色,入目之處均是一片腥風血雨。
淋漓的鮮血、痙攣的斷肢,像一場噩夢。
鐘擎的視線越過漫漫人群,對上了海曼純真又麻木的眼眸。
他在進入山脈之前做過許多設想,狂肆的天氣、兇殘的動物、惡劣的環境還有那些爬不完的陡峭山坡,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在山脈裡遇到的第一道坎,是這些擁有語言卻否認文明的異族,他們那麼的天真無邪,擁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完全與人類悖逆的邏輯。
海帝如同他的名字,像帝王一般睥睨衆生,言辭侃侃道:“我給予你們食物、衣服、被子、安全的居住環境、自由的腳步,為了讓你們高興,我甚至在露台上種滿了花,休息室裡擺放了玩具,而你們,非但不知感謝,卻終日思考逃跑。”
麥迪遜支撐着身體,從血泊裡擡起頭,一字一頓地說:“謝!你!大!爺!”
麥斯蒂努力按住麥迪遜的肩膀,手掌卻捂不住那潺潺湧出的鮮血,“别說了,大哥!”
海帝指了一下麥斯蒂:“聽說你是他弟弟。”他扭頭看向海曼,海曼點了點頭。
随後,海帝說:“殺了他。”
未等麥斯蒂反應過來,艾薩克已經走上前,按住他的腦袋,用力一扭,直接讓他咽了氣,尼拉從餐廳後排吼道:“嘿,這樣肉質不新鮮,給他放血!”
“麻煩。”艾薩克皺了一下眉,用一隻腳踩住麥斯蒂的後背,彎腰用力一拔,直接将他的腦袋撕扯下來,扔去一旁。
霎時間血流成河,氣氛壓抑到仿佛空間都扭曲了。
所有人的肺部都像是進了風刃,每次呼吸都能體會到撕裂的痛楚。
海曼并不喜歡暴力,但同時他也讨厭背叛,他們給予獵物優待,可獵物們卻想着反咬主人一口,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可是為什麼,他的男孩要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做了什麼錯事。
奮起反擊和舉手投降,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最壞的選擇,人類的榮辱感令他們揚起逆反的火焰,可滿目鮮血卻又令他們膽戰。
海帝說:“麥迪遜失去了親愛的弟弟,而麥斯蒂失去了生命,你們兩位的清算已經結束,這一次,我将原諒你們的冒失。下一位。”
他話音剛落,跪在角落裡的鬣狗突然拔出了槍,槍眼對準海帝放了一槍,随着砰地一聲,子彈射進海帝的眉心,然後輕輕揚揚掉在了地上,悄無聲息,海帝毫發無損。
鬣狗在開完這一槍之後,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不發一語,扣下了扳機,子彈在他耳邊炸開,嵌進了他的頭顱,迸射而出的鮮血沾滿了他的手掌。
“他為什麼會有槍?”海帝騰得站了起來,暴怒道,“這是對于人類來說很危險的玩具!立刻!馬上!收起來!”
艾薩克懶洋洋走上前,撿起了手槍。
“很好,我們繼續這場清算。”海帝滿意地說,“下一個是誰?不如先把那位S級的朋友帶上來。”
田無酒的呼吸還沒喘勻,就被異族拖行到了海帝面前,他的膝蓋從血泊中滑過,濃郁的血腥味堵住了他的鼻腔,隻有張大嘴喘氣,才能從窒息的氛圍中維持住清醒。
蕭嶼嘶吼道:“你他媽别碰他!”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清算!”秦少淮的聲音很輕,但海帝還是聽到了,在海帝的視線投來之際,秦少淮松開了緊攥的拳頭,用嚴厲又肅然的眼神與海帝對視。
海帝眯起眼睛:“你說什麼?”
秦少淮厲聲道:“這是場不公平的清算!”
宋溫峤沒有阻攔他,隻是在他走上前之際,跨前幾步,始終站在他背後的位置。
海帝面露困惑,“請說說你的見解。”
秦少淮展開雙臂,像一扇巨大的翅膀,将身後一百餘人籠罩在後,“我們并沒有越獄,我們所有人安分守己,遵守了你的規則,而你,讓我們來見證這一場審判,完全是用暴行來鎮壓我們這些無辜者,你在威脅我們!恐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