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時候,杜振華就有點不對勁,他在口袋裡翻找着什麼,結束之後又去了休息室,在共用的櫃子裡翻來倒去,這陣子陳書漫和陳星光很少出現,杜振華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
秦少淮走了過去,詢問:“杜教授,你找什麼?我幫你?”
杜振華把夾在腋下的記事本打開,攤開來給秦少淮看,匪夷所思道:“我昨天在上面寫了一頁紙,關于物種進化的,今天起來一看,怎麼不見了,是不是我寫在白紙上給忘了?可我找了半天,也沒見着啊。”他撓了一下頭,面露疑色。
秦少淮接過記事本翻閱,并沒有紙頁被撕毀的痕迹,“内容重要嗎?”
杜振華嘶了一聲,悶聲道:“再寫也無妨,我就是奇怪,好好的,怎麼會少了一頁紙呢。”
“是不是墨水的原因?字迹消失了。”
“我用的木頭鉛筆。”杜振華擺擺手,“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再寫吧。”他拿着紙筆坐去了窗邊。
宋溫峤在旁邊聽着也覺得古怪,不過确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看了眼萬裡晴空的天,耳邊猶然是霹靂驚雷。
這才是真正古怪的地方。
不遠處的健身室裡傳來蕭嶼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你他媽别練了!身體剛好跳什麼繩!”
宋溫峤懶洋洋地說:“噪音也是污染物。”
秦少淮噗嗤一笑,在他旁邊坐下,輕聲問:“田哥沒事吧。”
宋溫峤聳肩。
“你少裝高深莫測!好好說!”
“你們0元購搞批發,還帶售後的是吧?”宋溫峤沒轍了,“我真不知道。”
他拉過秦少淮的手,耐心地說:“所謂的萬物交換定律,用人類的話來說,類似于因果循環,小田為人仗義,不會有事的。”
秦少淮悶歎一聲。
背後有東西砸了過來,直接奔向宋溫峤的後腦勺,他反手一抓,握住了一根能量棒。
鐘擎使了個眼色。
兩人對視一眼,去了鐘擎房間。
鐘擎把遮陽布和消毒液都拿上來了,檢查過車輛的狀況,順便還拿了一堆零食。
宋溫峤把能量棒扔回桌子上,“你現在這架勢,直接走出去,估計也沒人攔你。”
鐘擎正在拆零食包裝,聞言停頓了下來,欲言又止地看着兩人。
秦少淮察覺到異常,“怎麼了?”
鐘擎咬了一口能量棒,支支吾吾地說:“海曼答應放我們離開,包括田哥和我在内。”
秦少淮蹙了一下眉:“這會不會是一種試探?”
這确實是不小的誘惑,如果海曼真的放他們離開,意味着他們不需要流血,可以平平安安離開這裡,但也意味着丁陵的仇不能再報,同時,杜教授他們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海曼說,他會挑一天海帝不在的時候,直接調開海底通道的守衛,讓我們開車離開這裡。”鐘擎心情頗有些郁悶,有時候,他更希望海曼對他狠毒一點,這樣他就不會為難和愧疚。
“你怎麼看......”秦少淮想問問宋溫峤的意見,轉頭卻見他陰沉着臉,低垂的眼睫落下一片陰影,眉頭微微蹙起,在秦少淮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立刻露出笑臉,溫柔又從容。
宋溫峤簡潔地說:“再想想。”
鐘擎心不在焉點頭。
秦少淮把一部分物資抱回自己房間,尤其是遮陽布,房間裡沒有剪刀,他用一塊磨得鋒利的石頭,一遍遍在遮陽布上割劃,來回幾十次之後,手心也磨出了傷痕。
他好像沒有察覺一樣,猶然重複着原來的動作,直到宋溫峤按住他的手,輕聲說:“我來吧。”
秦少淮攥緊那塊石頭,為了一顆仇恨的種子,他執拗地帶領所有人去赴死,也許他們會獲得這場勝利,但絕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他們灰頭土臉離開這裡,他将會背叛丁陵,背叛所有為友情流過的眼淚。
海曼突如其來的倒戈,為他帶來了一場道德的審判。
那是秦少淮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山脈的殘酷。
他松開那塊石頭,苦笑道:“做領隊真麻煩,比帶學生去露營還要難一萬倍。”
宋溫峤輕笑颔首,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是一座會逼瘋所有生靈的山脈。
*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兩天後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