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和田哥節省體力。”秦少淮絲毫不理會他的自薦,恢複體力之後拍了拍樹幹,三兩下攀上了樹,腰裡還揣着那隻水壺。
邵徽仰頭看着他上樹的身影,莫名說了句:“也許不必我殺他,他自己就會死在路上。”
田無酒就地坐下,無聲喝水。
邵徽也坐下,與田無酒側身相對,方便觀察周圍動靜。
“你信秦少淮那套理論嗎?”邵徽突然問起,“時光真的會倒退嗎?永生......真的存在嗎?”
“你動搖了。”
“什麼?”
田無酒放松身體靠在樹幹上,嘲諷一笑:“你其實是個膽小鬼。”
“放屁!”邵徽激動地跳了起來,“我他媽要是膽小鬼,就不會和崔玉豪進這個鬼地方!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崔玉豪也不會死!”
“你們不僅是膽小鬼,還是縮頭烏龜。”田無酒從地上站起來,黑暗中那雙淩厲的眼神閃着寒光,“你們畏畏縮縮躲在人群之後,把所有人當成盾牌,無非就是想撿個漏,終于宋溫峤死了,你發現秦少淮比誰都兇狠,你其實害怕了吧?”
邵徽呼吸不紊,田無酒戳中了他的要害,他确實留了很多後手,也想踩着宋溫峤過河,在來之前,他做過許多的臆想,以為自己可以操控局面,可當他進入山脈,切切實實見識到異族的力量時,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他意識到自己仍是南瑤市裡的生意人,隻是個普通人。
可事到如今,他沒有回頭路了,他不得不相信,那條時間倒退理論。
邵徽仰頭看向參天大樹,那裡已經沒有了動靜,黑黝黝的深處不見秦少淮的身影。
秦少淮爬了三個多小時,中間休息過兩次,他預估這棵樹可能有三百米高,快到樹頂的時候上空才冒來一絲光亮。
旁邊幾棵稍矮的樹已經露出樹頂,秦少淮坐在粗壯的樹杈上,關了探照燈,喘着粗氣望天。
眼前的場景讓他震撼無比,成片的綠樹弧形向上,朝天空蔓延,像一塊鋪開的草坪,與天接壤。深綠色的天空觸手可及,如浩瀚的綠色海洋,天空是一片倒挂的樹林,如鏡面反射,與他所在之處形成不完美的對稱。
那裡就是龍城,因為失重磁的原因,與地心引力相互作用,彼此對峙,形成了逆轉向下的城鎮,龍城與密林彼此是對方的天空,下墜的龍尾化石與獠牙山連成一片,造就了一條不明晰的道路,同時遮掩了光線,令天地灰蒙一片。
慕容長天就是在那座陰暗的森林裡獨處了九千年。
秦少淮仰頭看天,眼眶蓄上淚水,現在的宋溫峤又會在哪裡,是否又回到了那座死寂的城,放棄了對命運的掙紮。
他摘下早已破爛不堪的手套,指尖皮肉模糊滲血,他用尚算白淨的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眼眸裡燃起火焰。
天地一線,這一次,我會攀頂龍城,為你打破宿命。
*
秦少淮大緻确定了龍尾的位置,他把破破爛爛的手套翻了個面挂在手上,勉強擋一擋掌心的傷口,休息片刻後從樹上往下爬,身體脫力,幾乎失去了平衡,但好在由于失重磁的存在,在樹巅附近,重心被失重磁向上拉扯,身體會産生一種微妙的輕盈感,起初下樹并不算太辛苦,真正感到疲勞的是,接近地面的那一百米,失重磁的影響消失不見,重心讓身體逐漸發沉。
這一來一回已經消耗了将近五個小時,不止饑腸辘辘,水也喝光了,他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正打算在原地休息一會兒,下方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動靜,混雜着怒罵聲。
秦少淮屏氣凝神,豎起耳朵細聽,是邵徽在抱怨。
大概是他離開太久,邵徽等得不耐煩了,他歎了口氣,加快速度從樹上下去。
然而落地時卻不見兩人的身影,他的背包也不在原地,靜悄悄的森林裡沒有半點聲音,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更别提對話聲。
秦少淮心慌,猶豫片刻後朝四周喊了一聲:“田哥!邵徽!”
生怕從黑暗中引來陌生物體,他的聲音并不算太嘹亮,半分鐘後,他沒有聽見回應,牟足了氣息朝虛空大喊:“田無酒!邵徽!”
前方數百米處,邵徽腳步一頓,納悶道:“後面好像有人在喊我。”
田無酒顯然也聽見了,面色陡然一緊,額角流下了冷汗,含混不清說:“沒聽清。”
“是嗎?”邵徽撓了一下頭,沖身旁的青年抱怨,“媽的,都怪你好端端的非要爬樹,最起碼耽誤了五個小時。”
秦少淮淡淡地說:“那就快走吧。”他腳步輕盈走在最前面,逐漸加快了速度。
田無酒的腦海裡回蕩起剛才的聲音。
那道熟悉的聲音隻喊了兩個名字——田無酒、邵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