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澤拿着陸勇強給的資料回去了。
陸勇強給的資料很多,陸青澤翻來翻去,每一紙資料上确實都沒寫那位通敵賣國的朝臣究竟是誰。
關于他,就隻有一個代稱——“衡國的重臣”。
沒有名字,也沒有指向他的描述,一點兒蛛絲馬迹的線索都沒有。
陸青澤心下覺得奇怪。這麼一個叛國的罪臣,照理來說應該洋洋灑灑寫上十大篇的,尤其按史書記載,衡國又把兲國反殺了個徹底,重奪了天下的情況下。
既打了勝仗,那有關于這一篇的史書記錄,撰寫的權力就在衡國手上了。可為什麼衡國對這樣一個背叛故土的昔日重臣卻絲毫不提及?
這很不對勁。
陸青澤心裡納悶,又仔細翻看兩遍,也是沒翻到自己上輩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有關于他,也隻輕描淡寫地寫了一句“太子祁昭死于鎮北山一戰”。
鎮北山戰役,就是楚樾帶領其餘諸國将領與衡國餘下臣子,兵臨兲國城下與其一戰的最終戰役。
陸青澤連續翻了幾頁,都隻有寥寥一句太子祁昭死于此戰。怎麼死的,一句話沒提。
楚樾的功績倒是洋洋灑灑地寫遍各個角落。
衡國的曆史隻有三代,占領兲國後,太子祁昭的皇弟祁烽接過帝位,又開立新國。
然而好景不長,祁烽坐上帝位不到二十年,國力便越發衰頹,最後與旁的小國合并,衡國最終還是算作覆滅了。
這樣一小段皇家這邊十分不給力的曆史裡,唯一亮眼的人就是楚樾和他爹。
兩人攻守都如烈火燎燎一樣屠原的架勢,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兩筆,每一張資料上都寫滿了楚家的功績。
陸青澤翻了好幾遍那些資料,對楚樾的印象越發深刻。
可每每回到夢裡,他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那些資料上雖然留有畫像,但……對陸青澤來說,那幾張圖真的有點抽象。
他想象不出來。
不過他記得皇帝皇後乃至楚闳都說楚樾長得好,且不止一次提起。
尤其他的母後溫皇後。她每每在宮裡見到楚樾,必定喜笑顔開,總說他真是越長越好了。
甚至等楚樾走了,她回過頭來,還會笑意顔顔地和祁昭說,小楚将軍真是越看越俊。
陸青澤也很想看看到底多俊,但是看不到。
他唉聲歎氣,外面的夜風把他的頭發吹得微搖。
四月份還不算很暖和,晚上還是很涼。陸青澤家住得又高,在第八層。夜深了,外頭的風冷了下來,又吹大了,于是他猛地打了個噴嚏。
陸青澤吸了吸鼻子,趕緊把腦袋縮回來,關上了窗戶。
他又練練打了兩個噴嚏,趕緊起身去客廳接了杯熱水回來。
小時候做了夢大病一場之後,陸青澤的身體就不太好。
穹澤寺第一個老住持說,因為他和前世因果未斷,所以已經成了“鬼食命”——所謂的鬼食命,就是魂魄陽氣弱,容易被鬼吃掉,所以身子骨也會變得不好。
老住持說得倒挺對。四歲時陸青澤剛上幼兒園,那時候他上樹摘果百米沖刺滿操場撒丫子亂跑,活力四射得看起來能在長大後變成陽氣過盛的體育生一位。
但病了一場之後,他就時不時會感冒發燒,走兩步就得咳嗽兩下,爬個樓梯都得喘一會兒。
自此跟體育生無緣。
不過也還好,隻是容易生些小病,吹了風就容易着涼,身子骨偏弱,也沒到病入膏肓沒法動彈的地步,還好。
陸青澤喝了半杯開水,咳嗽兩聲,緩過來了些。
總而言之,元永住持今天特地魂兮歸來意味深長地告訴他這些話,也是有心了,陸青澤不能背叛他。
穹澤寺的住持們也一直說會有貴人來幫他。陸青澤不傻,從夢裡和曆史資料上記載的來看,他閉着眼都知道會是楚樾。
那個還要害他的應該不是楚樾。
陸青澤想,楚樾對他的忠心天地可鑒,史料上都寫得明明白白。
盡管事情還不明朗,但元永住持把話說到這份兒上,陸青澤知道,是好日子要到頭了。
劫要來了。
像是回應他的猜想一般,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
四月時節,早已入春,可風卻大得像冬日一般呼嘯,震得卧室的玻璃都不安地響震着。
陸青澤看向窗外。
視線觸及到窗外時,外面忽然有個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陸青澤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錯覺,竟有一瞬,他好像看到了一張扭曲的人臉。
*
清明節的三天假期很快就要到頭,陸青澤又要回外地去上班。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開車回去。
三天小假期,陸青澤本來也沒帶多少東西回來,一個雙肩包就把所有行李裝下了,還又裝了一書包秦楊雪愛的結晶。
愛的結晶分别是:一兜蘋果、一盒她自制的雞蛋醬、一兜這邊早市賣的最好的花椒雞和随雞贈的一大盒雞湯,還有一大瓶蜂蜜。
秦楊雪塞了一堆東西,把陸青澤回家時隻裝了半個包的日用品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
收拾好東西,陸青澤站在門口,和他爹媽告别。
“回去上班記得多喝水,少喝那些奶茶什麼的,不健康。”秦楊雪不放心地唠叨着,“每天早上早點起來,自己做點簡單的帶去公司,别在外頭點外賣,都不健康,全是科技狠活預制菜。”
“我知道。”陸青澤說。
“每天切個蘋果吃。咖啡也少喝點兒,我刷視頻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姑娘喝咖啡喝貧血了,你也本來就身體不好。”
陸青澤愛喝咖啡。
“知道啦。”陸青澤說。
“那個雞湯你别全喝了,留一點可以下點兒面條吃……”
秦楊雪唠唠叨叨說個沒完,陸勇強感覺要看不到頭了,拉了她一把。
“好了,再說下去兒子走不了了。”他說,“他又離得不遠,坐高鐵三小時就到家了,以後節假日還能再回來。”
“是倒是是,可是……”
秦楊雪有些不甘心,還想再說些什麼。
陸青澤搶下話頭來:“對了,爸媽。”
倆人看向他。
看着他倆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哽了哽。
陸青澤卡了一下,才說:“這次回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
面前的倆人俱是一怔。
“啊?”秦楊雪問道,“為什麼啊?怎麼了?今年之後還有勞動節中秋端午啥的,你都不回來了?”
“呃……說不準。”陸青澤說,“我去年剛畢業,剛入職還沒半年,領導說要着重培養我,今年會忙一些,可能沒空回來了。沒關系,等忙過這一段,我還會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