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濂咽了口唾沫,艱澀道:“所以……我們回到一開始的時間了?”
夏迩點頭,遊戲重置了,他以前做的副本有時也會用到這個機制,可觸發點是什麼?
一旁的徐鹿小聲啜泣起來:“這個遊戲會死人嗎?剛剛我們……死了嗎?”
她從小和奶奶劉松蘭相依為命,現在不過才剛上高中。半個月前,劉松蘭突然查出癌症,本就貧苦的祖孫倆又進了醫院,生活更加艱難。
可即使再艱難,她也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和奶奶一起活下去。
柳濂抹了把臉:“别想那麼多了,趁我們現在還好好的,再找别的辦法出去,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謝謝你,柳濂哥。”徐鹿吸了下鼻子,沒有再哭了,哭也沒有用,她必須做些什麼。
夏迩盯着他們的身影,目光帶上些許考量。
一個還未成年的瘦弱小妹妹,一個年過半百行動不便的老婆婆……夏迩抿唇,如果真是個恐怖遊戲,這樣的遊戲設置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不僅如此,他們幾個還都是第一次經曆,從後面幾人遇險的反應也能印證他們沒有說謊。
他做遊戲設計這一行,知道遊戲最重要的就是平衡性,如果玩家力量不夠強大,那麼遊戲本身的難度就必須削弱。
否則,這個遊戲根本沒法通關。
代入到當前的局面,是不是就說明遊戲難度并不高?他們沒能救下小美,卻完好無損地回到了這個時間點,這是gm(遊戲管理員)在削弱遊戲難度嗎?
夏迩思緒翻飛,在其他人眼裡也不過是愣了半秒。大家調整心神,決定先去把卧室裡的小美找出來。
這次夏迩沒有直接開門,而是擡手敲了敲。
沒過一會兒,衆人聽見門鎖處傳來“咔哒”一聲,原本鎖住的門從裡面打開了。一個小女孩站在他們面前,睜着雙圓圓的眼睛:“你們是誰呀?為什麼在我家?”
她的聲音如小雲雀般清脆,清脆的童聲,和他們上一輪聽到的報時鳥聲音一模一樣。
衆人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夏迩想了想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是來給你過生日的。”
這個理由漏洞百出,小美卻欣然接受了:“太好了,小美一直一直,很想很想有人陪小美過生日!”
柳濂回過神,也盡量語氣自然地接上:“對對,你高興就好。”
徐鹿大着膽子伸出手:“那哥哥姐姐們帶你去客廳,我們一起在那裡玩好不好?”
“嗯嗯!”
小美牽起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客廳。總算把小美帶離那個危險的房間,徐鹿暗自在心裡松了口氣。其餘幾人也提前打開了手電筒,以預防即将到來的停電。
小美短短的兩根眉毛擰起,像兩條打架的毛毛蟲:“為什麼要打開手電筒呀?”
徐鹿拍拍她的手:“剛剛上來時,聽樓下保安說今晚會停電。”
小美又問:“哦,那為什麼大哥哥要拿刀啊?”
徐鹿:“……”
被點名的柳濂舉着兩把菜刀和兩根擀面杖,正鬼鬼祟祟地從廚房摸出來。聞言他把背挺直,環顧四周,思考可以把鍋甩給誰:“咳,這個哥哥怕黑,我們拿着刀可以保護他。”
夏迩:“啊?”鍋從天上來,夏迩看着沖他瘋狂眨眼的柳濂,無奈點頭,“是這樣沒錯啦……”
“這樣啊!”小美理解了,“樓裡經常停電呢,小美也怕停電。停電的時候好黑好黑,媽媽不在家,小美好怕好怕……”
女孩雙手環抱住自己,做出瑟瑟發抖的動作,五官因故作害怕而顯得有一絲扭曲。見衆人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又倏地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一蹦一跳跑進卧室,從裡面抱出一個粉色的小台燈。
“幸好媽媽送了小美這個!小美再也不怕啦!”
她舉着粉色台燈動作誇張地轉了個圈。
徐鹿禮貌性地誇贊:“真好看……诶,燈泡怎麼是壞的?”
小美高高揚起的嘴角落下了,垂着頭拿手指去扣碎掉的燈泡邊緣,聲音悶悶的:“剛剛在房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唔,沒關系!媽媽回來就會幫小美修好哒!”
夏迩專注着她的表情,直覺這些信息背後有某種深意,不等他想明白,時鐘又在這時響起來:
“布谷!布谷!九點啦,媽媽下班回來啦!”
身邊的小美也拍着手咯咯笑:“媽媽下班回來啦!媽媽下班回來啦!”
媽媽?
媽、媽?
夏迩怔住,眼前的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個他連夢到都是奢侈的人。
夏迩好像被人一把揪住了心髒,不安的情緒如野草般瘋長,鋪天蓋地堵住口鼻,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Mama……
眼前的事物愈發模糊,混沌的黑色占據整個視野。
“夏迩!夏迩你撐住啊!”
是不是隐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聲音也熟悉,是誰呢?
想不起來,好累啊,隻想休息,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哐當!”
密不透風的世界被劃開一個大口子,冷風卷挾着鮮活的生氣呼啦啦灌進來。夏迩身體一輕,理智驟然回籠。
面前身穿血色長裙的女鬼飛快後退幾步,用尖指甲抓着她被削斷的長發,神情怨毒,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撲過來,要把獵物生吞活剝。
柳濂握着卷起鐵皮的菜刀,欲哭無淚:“姐姐你頭發是用鋼筋做的吧!”
吐槽歸吐槽,柳濂已經眼疾手快把電筒對準女鬼:“快!拿光射她!”
衆人也不耽誤,四道強光齊齊照向女鬼的方向,後者竟然真的停住了,想過來卻又畏懼什麼東西的樣子。
“過不來了吧!”柳濂得意挑眉,趁機教育祖國的花朵,“哥哥教你啊,這就叫‘正道的光’啊哈哈哈哈——”
小美不明覺厲,跟着念:“正道的光啊哈哈哈哈!”
對面的女鬼也勾起嘴角,血紅的嘴唇咧到耳根:“哈哈。”
四人的手機刹那間熄滅。
……
“我靠!”
柳濂不想再回憶死亡的感覺,此時此刻唯有國粹能形容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