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小女孩被吼得瑟縮一下，抱着台燈，弱弱發問：“哥哥覺得小美的台燈不好看嗎？”

夏迩的喉結上下滾動，偏頭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劉松蘭和徐鹿，她們面色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顯然還沒從死亡中緩過勁。

他回頭朗聲道：“好看！柳濂哥哥的意思是太遺憾了，他從小就渴望能有這麼一個粉紅色的小燈！”

柳濂轉頭看他：“……我靠？”

小美有些驕傲：“這是媽媽親手為小美做的，媽媽很愛我呢！哥哥也讓你媽媽做一個吧！”

媽媽做的台燈麼……夏迩想了想開口：“其實我們也會修台燈，嗯……小美知道家裡有備用燈泡嗎？”

小美眼睛一亮：“有的！”

她把台燈塞進夏迩手裡，敏捷地爬上廚房竈台，踮腳在上層櫃子裡翻出一個電燈泡。

夏迩把新的燈泡擰好，輕輕按下台燈開關。

“啪嗒。”

小台燈重新發出溫暖的柔光。

“媽媽說，每次她下班回家的時候都好累，樓層又那麼高，根本邁不開步子。”小美伸出一隻小手在燈罩上慢慢撫摸，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可當擡頭看見亮起的燈光，她就知道小美在那裡等她，再累再累，媽媽也可以乘着光回家。”

夏迩整張臉都罩在燈光下，精緻的五官邊緣鍍上一層柔軟的淡金色。

他記起很久以前的某個時候，自己也曾徹夜亮着燈，房間裡雖然隻有他一個人，光鋪滿周圍，也不覺得空蕩了。

……那個時候他也曾像小美一樣笃定，不管等多久，總能等到他們回家。

“謝謝你們幫小美修燈！以後你們就是小美的朋友了！”小美語氣歡快，嚷嚷着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自己最愛的動畫片。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小美學□□熊的樣子扭啊扭，還一字一句地跟着念台詞，“超級偵探，為你辦案！”

其餘幾人卻沒辦法放松看電視——現在是八點五十九分，一分鐘，還有一分鐘。

雖然清楚手電筒沒用，柳濂還是緊緊攥着手機，好像這樣能讓他安心一點。徐鹿把頭埋進奶奶頸窩裡不敢再看，劉松蘭布滿皺紋的手一下一下在拐杖龍頭摩挲。

夏迩深吸口氣，和柳濂一左一右将小美護在中間。

“布谷！布谷！九點啦，媽媽下班回來啦！”

報時鳥與黑暗準時來臨，手機也不出所料地黑了，好在小美懷裡的台燈還亮着，如同一個暖黃的大罩子将他們包圍起來。

總算松口氣，衆人圍坐在一起，安靜地等待來電。

“刺啦——刺啦刺啦——”電視機的方向突然傳來奇怪的電流聲。

亮起的屏幕裡似乎是個後院一樣的地方，荒草叢生，畫面中央有一口破敗的枯井，井口伸出一雙蒼白的手，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爬出來了。

剛緩過氣的四人：“……”

小美扯扯夏迩的袖子，小小的眼睛裡有大大的疑惑：“不是停電了嗎？”

夏迩一邊牽着她往後面跑，一邊無不愛憐地說：“傻孩子，有電就不叫鬧鬼了。”

柳濂仰天長歎：“天要亡我！”也跟着起身開溜。

客廳後方隻有三個房間，一間卧室，一間廚房，還有一間是廁所。

卧室不知道會不會撞上開局那隻鬼，廁所空間太小站不下，夏迩隻好領着大家進廚房。

門剛被關上，客廳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緩慢拖行的步子，忽近忽遠，像是那個東西在四處搜尋。

“咳咳咳！”老太太先前跑得急，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客廳的步伐停了，下一秒，門把從外面被瘋狂擰動。

徐鹿忍不住崩潰大哭：“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小美似是被她的情緒感染，捂着耳朵也開始吱哇亂叫，場面亂作一團。

夏迩和柳濂用背死死抵住門，門外的撞擊一下比一下猛烈，門框發出不堪負重的響聲。

那個東西進來是遲早的事。

柳濂眼巴巴看向旁邊的夏迩，見他神色淡淡，終于燃起一絲希望：“夏迩，你有辦法？”

“沒，所以我想以一個安詳的樣子去世。”夏迩微微一笑，“待會兒見。”

柳濂安詳地閉眼了：“待會兒見……”

預想的死亡并沒有到來，門把手在某一刻忽然沒了動靜。

徐鹿還在哭：“它……走了嗎？”

夏迩幹脆趴下去，透過門縫确認。

柳濂趕緊把他拉起來：“咋這麼虎呢！知不知道恐怖片裡這樣幹的人都怎麼樣了！”

小美捧場地問：“怎麼樣啦？”

“隻見一片血紅！這就說明——”柳濂痛心疾首，“那玩意兒也在盯着你！”

“……嗯。”

“你還嗯！你還……你說什麼？”

夏迩指着門縫，無辜道：“跟你說的完全一樣。”

柳濂：“！”

“帶預言家。”

在場四人相顧無言，卻聽見竈台上方的櫃子傳來異響——

“咯咯咯咯——”

劉松蘭顫巍巍地拿拐杖，拐杖一頭指櫃子：“小美，小美不見了……”

“咯咯咯咯——”

櫃門打開，面色發青的臉探出來，女人的雙目漆黑，脖頸處被切開，想努力保持呼吸，卻因血肉阻塞而發出“咯咯”的聲音。

柳濂身體脫力，一屁股滑到地上，笑比哭難看：

“前有貞子，後有伽椰子。哈哈，我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