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孩兒率先跑出來，嘻嘻哈哈地把鐵門拉開，精力充沛，見到陌生人竟然也不怕生。其中一個小男孩穿着暖黃的T恤，上面還有小蜜蜂刺繡，伸出隻胖手手和夏迩握了握。

“老師好，你們就是新來的老師吧！”

小孩子下手沒個輕重，夏迩不知道對方是哪兒來的那麼大手勁，捏得他生疼：“啊，是的……我們負責大家的生活起居，叫我夏老師就好。”

“夏老師——”男孩收回手，笑嘻嘻地放在嘴巴的位置嗅了一下，本就嬰兒肥的臉顯得更圓了，“我叫軒軒，今年六歲啦。”

黃偉不喜歡小孩子，隻說了一句：“我姓黃。”

“是黃偉老師呀！”軒軒認出對方就是時刻表上的人，叫得親切又甜蜜，一下子撲進黃偉懷裡拱啊拱。落在夏迩眼裡，男孩兒好像一隻肥嘟嘟的小蜜蜂，正在熱情擁抱他喜愛的花。

黃偉一把推開他：“熊孩子滾一邊玩兒去。”

軒軒眼看就要被推到瓷磚壁上，一個比他高了大半截的女生突然攔在身後：“小心！”

“鈴兒姐姐……”男孩淚眼汪汪，被叫做鈴兒的女生抱着他，沉默地望着夏迩和黃偉兩人。

黃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看什麼看！”啧，他一想到要和這群小鬼待六天就頭疼。

跑出來的小孩子越來越多，夏迩半蹲下身，揚起一個笑：“大家都到齊了嗎？”

十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軒軒抹了眼淚，開口說：“辰辰還沒起，他還在賴床，睡懶覺！”

其他人附和地點頭，有幾個孩子把臉捂住，“吃吃”笑個不停。

夏迩讓他帶自己去找他們口中的“辰辰”。原來孩子們的寝室一共才兩間，男生們睡一間，女生們睡一間，剩下三個空房間，應該就是給他們住的地方了。

他們七彎八拐地穿過高低床，終于在一個靠窗的角落看見了那個男孩兒。

“辰辰？起床啦——”

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床上原本趴着睡得正香的男孩一翻身，揚起臉沖夏迩兩人傻笑：“呵呵……老，老師……好……”

面前的男孩兒眼神呆滞，鼻子低平，兩邊的眼睛隔得很寬，眼尾上斜。就說這麼一句話的功夫，嘴邊甚至流出透明的涎水。

“我操！”黃偉乍一看，被吓直爆粗口，“媽的什麼玩意兒……”

夏迩皺眉，俯身把男孩兒抱到一邊：“辰辰你好~我是夏老師，老師帶你去吃早飯好不好？”

辰辰的頭偏靠在夏迩肩窩，開心地說：“好——”

他的口水流到下巴，打濕了夏迩肩頭的布料。圍在旁邊的其他孩子見狀笑得更歡了。

夏迩語氣嚴肅：“不可以嘲笑同學哦！”

看到辰辰的長相，又聯系對方有些遲緩的智力，夏迩判斷可能是小兒唐氏綜合征——這是一種由于21号染色體異常導緻的畸形病症，患有唐氏綜合征的人智能落後、特殊面容和生長發育遲緩，大多伴有各種畸形，有些患者甚至四肢不協調到以至于長大成人後還無法獨自生活。

一定很辛苦吧。

夏迩給他套上一件深藍色的粗條紋衣服，又摸摸他的頭：“好啦。”

其他小孩剛被教訓過，此時也都乖乖地排好隊了。黃偉帶頭，不耐煩地走在最前面。夏迩走在最後，防止有小朋友掉隊。

他注意到這群小朋友裡，有不少人的走路姿勢都有些奇怪，磕磕絆絆，稍不注意就啪叽摔倒在地上。

國内現在雖然開設有很多兒童福利院，社會上也不乏好心人做慈善，捐款給福利院讓孩子們有更好的生活條件。但依然存在像托伊福利院這樣的小型又偏僻的地方，依然存在像眼前這樣身體或智力殘疾的孩子們。

或許有健全小孩幸運地被領養，然而不幸，剩下的是大多數。

他們把孩子們領到食堂，看朱耀成和葉子組織他們排排坐好，分發早餐。有些小朋友不能很好地拿勺子，吃得滿身都是。朱耀成卻沒管，端着碗吸溜面條，葉子招呼了幾句，效果不大，也隻是退到後廚門口冷冷地看。

——雖然時刻表上寫的是他們二人做早餐，可沒說還要負責照顧小孩吃啊。誰知道會不會被判定為違反工作安排，觸犯死路？

“啊！”一個女孩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飯碗，鐵做的碗雖不至于摔爛，但碗裡的面條是别想吃了，殘湯灑得到處都是，吓得她嗚嗚直哭。

夏迩擡腳走了過去，将地上的殘局收拾好，又走到後廚重新盛了面，遞給對方：“沒管關系的，下次小心一點哦。”

女孩吸吸鼻子，兩個沖天小揪揪在夏迩眼前點了點。

夏迩笑了，繼續去照顧其他人。女孩身後喊他的名字，語調奇怪：“夏、老、師、？謝謝，夏老師……”

不到九點，孩子們基本就已經吃完了早餐，三三兩兩跑到外面玩。夏迩和黃偉跟在後面看着，說有問題要及時向老師打報告。

食堂裡，朱耀成和葉子一起把桌上的餐具收拾了，擦幹淨桌面。朱耀成盯着洗碗池裡泡的碗筷，異想天開：“你說，這裡面的碗能自動洗幹淨嗎？”

葉子沒回話，她的性格似乎就是這樣，平靜，冷漠，從遊戲開始到現在都沒見她說過幾句話。現在也是如此，獨自走到水池邊，拿起碗挨個清洗。

朱耀成嗤笑一聲，還是走到她旁邊，頗有些紳士風度地從她手中奪過洗碗巾：“好啦，看不出來我開玩笑的麼？你就去旁邊休息吧，這些髒活兒我們男人做。”

葉子把手洗幹淨，退到一旁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