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成一邊洗，一邊嘴上還在搭話：“葉子？不是你真名吧？也是，你們老玩家都講究……其實啊，我一進副本就注意到你了，你長得不錯，看起來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哎，大好青春怎麼就被拉進這麼個破遊戲裡，還得看你那個所謂老大的臉色是吧？說出來也不是我吹啊，我雖然才第二個副本，但上個副本我carry全場呢，沒我他們早都團滅了哈哈！你看你要不考慮……”

葉子聽他叽裡呱啦說個不停，依舊沒理會，自顧自做其它事情，朱耀成卻在某一刻突然沒了聲音。

她順着朱耀成的目光看去，發現水池的下水道口不知什麼緣故，竟是被堵住了，水流以極緩慢的速度流着。待碗筷清空，堵塞的水一寸一寸消減下去，那東西才現出全貌。

——那是一坨新鮮的碎肉，攪在一起，其上的血絲清晰可見，透着糜爛的紅。

朱耀成剛剛不小心摸到的就是這個東西，此時指尖的軟膩觸感猶在，配合着眼前不知是什麼肉堆積的畫面，刺激得他将方才吃下的東西全吐了個幹淨。

“什麼時候出現的！嘔——”他抱着垃圾桶，還止不住地幹嘔。

女人沒看他，伸手把碎肉挖出來扔了，就落在面前的垃圾桶裡，朱耀成頓時嘔得更兇了。

待他好容易吐完，走出後廚去找葉子。後者正背對着他坐在餐桌旁，嘴裡好像還在小聲嘀咕着什麼。

“咳，現在我們去幹什——啊啊啊啊！”

隻見女人轉過身子，露出她對面坐着的“人”——不，朱耀成不覺得對方是人，那小孩通體雪白，眼睛周圍是粉色，眼珠子卻是淡淡的紅，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方向，渾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誰他媽的正常人長這樣兒啊！就算不是鬼，估計也有什麼怪病。

……等等，怪病？

“白化病？”

葉子點點頭，繼續轉向對面的小孩，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小雪快吃吧，馬上就該去做早操了。”

那小孩聽了竟是瑟縮一下，用紙擦了擦嘴就要離開桌子：“老師我吃完了！”

葉子注意到他的動作，覺得有點奇怪：“啊，吃完了就好，我帶你去找保育員老師。”

她牽着手把這個叫“小雪”的男孩送到夏迩跟前，說了些孩子視力障礙、不能曬太陽之類白化病常見的問題。夏迩表示自己知道了，說等下會注意，又問葉子和朱耀成一會兒有什麼安排。

“我打算去一趟三層。”早操和上課期間孩子們都不會回寝，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找一找三層的線索，在今晚他們住宿之前也好對周圍的環境有一個基本了解。

朱耀成說自己也跟着去。兩人便不再耽擱時間，轉身要走。

“葉子老師！”感覺褲腿被人扯了扯，葉子低下頭，渾身如雪的小男孩正眯着眼睛，像是想要努力看清她的臉，“葉子老師，謝謝你！”

她聞言一愣。

男孩小雪說完，便邁着小步子跟夏迩去做操了，後院的門被他們輕松推開。

葉子站在樓梯口，不遠處，夏迩動作生疏地示範廣播體操，小朋友們站在草坪上，連小雪也認真地跟着伸胳膊擡腿。

她又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和朱耀成向樓上走去。

……

做過早操，羅北北和王鋒組織大家到二樓其中一間教室上課，識字課——二人本來想按課程表上課的，無奈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課程表在哪兒，于是選了最簡單最不容易出錯的内容教。好在同學們都出乎意料地配合，有幾個小孩課後還跑來問有沒有課後作業。

後來羅北北與夏迩唠嗑聊起這件事，不禁感歎：“現在的小朋友都卷成這樣了麼，真是恐怖如斯！”

夏迩想起公司新來的00後同事，覺得年輕人或許真能做出他們想象不到的驚世駭俗之舉，也贊同道：“後生可畏呀——”

十點半，孩子們再次被交到夏迩兩人手上。兩位老師下課了沒事幹，王鋒示意自己到二三層看看，羅北北意料之外，呃，情理之中地來到一樓找（看）線（帥）索（哥）。

他們仔細核對了每一個小孩的身體狀況，較為嚴重、需要他人協助訓練的去康複室，程度較輕的則麻煩羅北北順帶看着，在距離康複室不遠的大廳和走廊自由活動。

康複室内部的空間其實很小，比起正兒八經的醫院，這裡更像是醫用器械的堆放室。

兩人按照牆上的步驟，先讓他們排好隊挨個兒練習走路，小不點們在鼓勵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夏迩有種看企鵝遷徙的既視感。

摔跤是免不了的，有的孩子甚至都摔到地上了，還努力劃拉雙手想要往前面爬。

接着他們又抱着小企鵝們按摩肌肉，這個環節有些人自己就能做，有些會哭着喊疼。

辰辰是疼得最厲害的一個——唐氏綜合征患者由于多種畸形，本身肌肉就有很大概率出現萎縮現象。對方又那麼小，疼得不停流眼淚，四肢溺水般掙紮，一聲聲喊“媽媽”。

大姐姐鈴兒緊緊抱着他，竟也跟着一起哭了。黃偉見她根本控制不住辰辰的動作，接過辰辰，使勁兒鉗住他。

夏迩小心翼翼地為男孩按摩，想快點兒結束這場如折磨般的康複訓練，可同時又擔心動作不标準令他更疼。

辰辰還在大聲地喊“媽媽”，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近乎是純粹的尖叫。夏迩的雙手止不住顫抖。

“啊！”

黃偉慘叫出聲，一直夾在男孩脖頸下的手臂血呼呼一片，竟是被對方生生咬下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