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玩家當下便兵分兩路,前一條路屬實兇險,後一條路也未必安全。一番商議後,決定讓包括夏迩在内的七人去老酒家查探情況,其餘八人由老周帶着去學校向德貴打聽——目前來看他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先進人士,且看他如此敬佩他的“慧慧姐”,想必能給他們一些有用信息。
昨夜下了雨,村子的地全被泡軟了,一路泥濘。柳濂和羅北北緊挨着夏迩,一邊低頭注意腳下的坑坑窪窪,一邊小聲抱怨:“什麼嘛,明知道老酒那邊危險還讓我們去,自己倒好,德貴那邊輕輕松松,到時候問出來什麼重要線索還不一定告訴咱。”
夏迩将額間的濕發撩到一邊,說:“你真覺得是我們吃虧?老酒那邊的‘人肉酒’看起來危險又遊離于所有線索之外,可是村裡幾乎人人都喝酒,我總覺得他們有所關聯。”
他揚起臉,白皙的皮膚因運動而平添些绯紅,望着不遠處老酒的住所,鼻端早已萦繞酒香,“雖然危險,但值得一搏。”
“一杯情,二杯意,三杯才是好兄弟!”
“一杯金,二杯銀,三杯喝個聚寶盆,四杯抱得妹妹歸,五杯喝出真感情!”
兩個老頭顯然是都喝高了,舉着酒盅開吹,身旁高大的酒壇裡,兩具被泡脹的屍體現在竟隻剩骨架。酒本身并不清亮,最上層漂浮着一層乳白的油脂,可是根本阻擋不了那濃烈的酒香,甘冽、醇厚,讓人真想嘗嘗這酒滑過喉頭時該是怎樣一種味道。
“嘔——”
羅北北忍不住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夏迩這才猛地清醒,定睛一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壇邊,其他幾個玩家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卧槽柳濂的半邊身子都探進去了!
一手将柳濂提溜起來,夏迩望進對方渙散的瞳孔:“醒醒,你們都清醒一點!”
“******!”大家後知後覺地回神,被近在咫尺的畫面刺激得脫口一串國罵。轉頭去看桌上那倆老頭,還擱那兒喝呢——他們喝了太多,全身皮膚紅得像煮熟的蝦一般,喝得實在高興,于是手舞足蹈,一頭黑發被抓成雞窩,亂糟糟的,暈乎乎地繼續往嘴裡灌酒。
柳濂感覺自己舌頭都麻了,弱弱道:“夏哥,要不我們直接報警吧……”
“我剛剛試了幾次,打不通。”
早上死人時夏迩便起了報警的念頭,雖說恐怖遊戲裡死人和吃飯喝水一樣尋常,但這畢竟是基于現實背景,萬一人民警察真能被召喚出來呢?然而沒用,行不通,一報警就沒信号了,“看來遊戲不讓我們走捷徑。”
另外幾個玩家聽見他們的對話,其中一個人憋不住罵道:“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這是存心要我們死在這破地方呢!”
他這一嗓子算徹底把在場衆人吼清醒了,就連村長和老酒也站起來。
“你們跑這兒來幹啥?……嗝,去你們的!”打着酒嗝,老酒沖他們連連擺手,“千萬,千萬不能說出去!好酒……”
“好酒?那可是兩條人命!”
老頭子被罵得一愣,滿是褶子的臉上竟露出幾分委屈:“人命,人命……大不了陪你們一壺好酒……長生不老,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你他媽管這叫好酒?!”
“诶,小夥子,有話好好說。”村長攔住揮拳頭的柳濂,滿嘴的酒氣直撲面門,“這當然是好酒,原本新酒比這更好,哪曉得死了人,隻能喝去年釀的酒喽。”
柳濂卸了力道,有點呆滞:“去年的酒?”
“當然,難道我們還能喝這人酒不成?我們雖然是窮,沒文化,但都是守法好公民……你們不要亂想哦!”
他嘴上說着一套,眼睛卻控制不住總想往壇子那邊瞅,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場,恐怕連眼珠子也要掉裡邊兒。就這還說自己是“守法好公民”?鬼都不信!
柳濂氣得又想掄袖子,夏迩剛想攔住他,羅北北卻搶先一步,拽過柳濂胳膊大聲道:“不錯嘛,肌肉勻稱,平時經常鍛煉?走,回去和我分享分享咋練的。”
夏迩默默放下手,衆人和倆老頭客套幾句便一塊兒溜了。
“你拉我做什麼!我要弄死那倆鼈孫!!”柳濂顯然還在氣頭上,一臉憤懑,“還長生不老,還神仙日子,本來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荒唐事,老子直接送他們上西天算了!”
羅北北放開手,歪着腦袋教訓他:“麻煩你搞搞清楚,這裡是恐怖逃生遊戲。你沒看剛才村長的眼神啊,人家很想先送你歸西好不好!”
柳濂喘勻了氣,終于冷靜一點,剛才滿心熱血被後怕澆滅。雖然自知性子直,但他明明不是那麼沖動的人啊……
夏迩擡起手抵在鼻尖,沉吟片刻,他示意大家先離開:“這酒早就不算普通的酒了,現下我們還需要更多證據,最好不要與村長産生直接沖突。先走吧,看看老周那邊怎麼樣了。”
“被打的人就是阿慧沒錯。”另一批玩家告訴了他們剛得到的線索,“楊老大沒本事,又有自己掙大錢的弟弟做對比,村長明顯偏心楊老二。事業不成,家業也拖了三四十年——又醜又窮,沒本事,哪家姑娘願意跟他!好不容易撞大運,取了個水靈靈的媳婦兒,以為自己揚眉吐氣了,結果村子裡其他人老笑話他,說他閑話,說‘鮮花插在牛糞上’……楊老大成天聽得一肚子氣,可這人窩囊啊,連罵回去都不敢。”
“一肚子氣撒不出怎麼辦?呵,那老東西,把氣往家裡撒,關起門來打老婆是常有的事。棍子、鋤頭……有時候是打得流鼻血,有時候下手重了直接昏死過去也有。”
在場衆人心裡都挺不是滋味兒,老周點了根煙,接過話頭,“據說剛娶進門兒的時候,阿慧還會反抗,結果被楊老大直接關豬圈裡——連路過的小孩兒都看見了。”
夏迩看向村長家的方向,唇線緊抿:“你剛說阿慧是撞大運娶回來的?”
老周譏諷道:“撞沒撞大運我不知道,那姑娘嫁到這兒來,真是倒了天大的黴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