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門被重重關上,夏迩抱着信試圖安慰:“好啦,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柳濂聞言一個趔趄,幽幽看向夏迩。
夏迩無辜舉手:“那什麼,沒有必須現在嗝屁的意思,努努力咱活久點。”
羅北北一邊走,一邊回想昨晚的事,她還有沒搞清楚的地方:““夏哥,柳濂,你們還記得昨晚的歌聲嗎?”
另外兩人被問住了:“歌聲?什麼時候?”
“就是我們閉着眼逃命的時候,進屋之前。”羅北北皺眉,“你們沒聽到麼?”
那時她牽着夏迩和柳濂拼命往觸手怪物反方向跑,剛開始還總擔心因為閉眼會磕碰摔倒,越跑卻越沒由來地覺得暢快。仿佛她隻是置身在無月的夜色中,道路寬闊而平坦,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不知跑了多久,她聽見朦胧的歌聲從四面八方飄來:
【青山悠悠啊——
綠水漫漫呐——
小姑娘上山坡,背着個小竹簍哎
哎呀呀!
莫忘了睜眼瞧瞧呀,當心周圍呀——】
山歌溫柔地重複,一遍遍唱着。羅北北睜開眼,就望見了何婆婆的房子。
“我當時不知怎的,感覺那歌聲沒有惡意,就決定賭一把聽她的。”事後回想起來,羅北北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莽撞。雖然昨晚确實在何婆婆家平安躲過觸手怪物,但老人家手無縛雞之力,是怎樣阻止那麼龐大的怪物的?
夏迩沉吟,也把夢裡自己看到的畫面說了。
“總之,我們不能完全信任這個npc。”三人目光相接,“但目前重要的不是我們信不信任,而是她覺得我們信不信任。”
“如果npc和boss之間有互相克制的邏輯,我們就能從中找到生路。”
他們一邊讨論劇情,一邊不停走着。耳邊一直有潺潺的水聲,可走了許久也看不到半點河湖的影子。
又一次走到岔路口時,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夏迩:”這是第多少次經曆岔路口二選一了?”
柳濂:“五六七八次了,不是,這路怎麼長的?”
羅北北補充:“挺神奇的是,不管我們選擇左邊還是右邊,最終都會回到這裡。”
屏息,凝神,他們再一次打量眼前的景象。
這一帶都是半人高的野草,隻有兩條細細的小路蜿蜒到野草深處。他們嘗試通過水聲、太陽、植物朝向等各種方法分辨方位,可本應該有所不同的環境特征都一緻得不真實,這才導緻三人一直在此處打轉。
而讓他們确定自己在原地打轉的是岔路中間的土堆,小小的一座,冷冰冰注視着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轍。
“怪不得何婆婆祝我們天黑之前回去,感覺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還要繼續走下去。”羅北北望着天空,碧藍的天空傾瀉下陽光,卻沒有一絲溫度,叫人憂心光明是否shi'yi'shi'yi'shi'yi會轉瞬即逝。
他們明明是幫忙給何婆婆送信,卻被困在鬼打牆一樣的後山裡,何婆婆的那句話以祝福的形式送出,此時此刻卻更像是詛咒。
夏迩再次環顧四周,他不相信遊戲會存在絕對的死路。雖然玩家們看上去與遊戲對立:遊戲設置各種怪物和陷阱将他們置于死地,玩家們隻能在逃命的間隙尋找生路,但在這死地和生路之間還有無法避開的一環——
劇情。
玩家們被賦予特定身份進入遊戲,參與遊戲劇情。遊戲中有本身存在的npc來填補劇情,玩家們也同樣是劇情的一部分。不論是第一個副本的小美,第二個副本的托伊福利院,還是這個副本的莽山村,都需要他們推進劇情、搜集線索、完善故事、最後找到生路。
如果遊戲單純想讓他們去死,為什麼還要費時費力走劇情?既然npc要按部就班地走劇情,玩家們又在這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夏迩回想起小美和媽媽告别,媽媽眼角反射的淚光,玩具們獲得新生,孩子們在歡送會上的笑顔……他确實經曆了npc的故事,也幫助他們書寫了結局,他是副本世界的外來者,劇情的見證者,以及……故事的書寫者。
也許他應該換一種思路,遊戲想讓玩家們看到什麼呢?
夏迩看向岔路口中央的土堆,緩緩地繞到土堆另一面,他看見了一個墓碑。
不是土堆,也不是野墳,他怔怔看着那個墓碑,上面貼着的黑白照片赫然是他自己的臉。
“咚!”後腦勺突然被誰狠狠推了一把,他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隻感覺額頭傳來鈍痛,視野随即陷入黑暗。
“夏哥!”
羅北北和柳濂瞳孔收縮,連忙沖過去扶起夏迩,青年的額角正滲出汩汩熱血,漂亮的眼睛閉着,整個人不省人事。
夏天大家都穿的短袖,柳濂隻好慌亂地用手去捂:“怎麼回事?怎麼辦?”
他四下打量夏迩出事的地方,隻有土堆和野草。莫名迷路又莫名受傷,柳濂的呼吸也淩亂起來,不論是趕在天黑之前進屋,還是給夏迩包紮,他們得先離開這裡。
他彎腰準備将夏迩架起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卻随着這個動作從兜裡滑到地上,是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