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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幕 條條大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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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塞勒曼隐蔽地擡起手指,指向餐桌角上衣着簡樸的花甲老人。“那是聖殿騎士團的上任大團長,正随耶路撒冷國王來君士坦丁堡出使。”

亞科夫視線移到那短發老人身上,失焦地望了一會。他的思路在腦海中轉了好幾個彎,繞成一團死結,雜亂又龐雜地堵塞在那。他動了動手指,鎖扣織的手套叫他的指甲縫勒得難受。他側過頭,又瞥見肩膀上縫得敷衍的十字架。忽然,他一下理解了塞勒曼——安比奇亞的意圖。“你們想叫我真進聖殿騎士團去?”他倒吸一口冷氣。“去那過修道士一樣的生活?”

塞勒曼卻不點頭也不搖頭。“這取決于你。”他輕聲說。“進了騎士團後,要不要過修道士一樣的生活,也取決于你。一切都是你的自由。”

一陣可怕的怨怒如野火般卷上亞科夫的周身。冠冕堂皇的自由!他想,他們将他騙至這高貴地方,放在無數大人物的眼皮底下,直至現在才與他說明這事。他們用無形的枷鎖強迫他做選擇,叫他做棋子,卻非說這是他自願的。控制狂,詐騙犯,又當又立的惡人!他們想控制他,叫他做奴隸!

亞科夫的刻印開始劇烈疼痛,叫他全身的筋骨不聽使喚地顫抖。“我不同意。”他扔下這句話,緊咬着牙關轉身出門,撞歪了一隊收放餐盤的奴隸,跌跌撞撞奔出宴會大廳。

“那高大的人是誰?”老人問。“像是個騎士。”

“那是我幼弟贖回的一個斯拉夫奴隸,打架十分在行。”安比奇亞飲着酒,手掌按在尤比的背上,阻止他朝門口張望。“他正猶豫要不要做個騎士,還想加入聖殿騎士團呢。可他是個斯拉夫人,奴隸出身,自覺得卑賤,不配為上帝戰鬥。”

“我認為,這怪不得他的奴隸出身。”那安條克來的、未來的匈牙利王後将骨頭扔到地上,立刻便有仆從将垃圾收走。“誰說奴隸便低賤呢?這要看主人。主人高貴,奴隸便高貴;主人低賤,奴隸才低賤。您瞧,阿克蘇赫不也是皇帝的奴隸嗎?可皇帝依舊願意将侄女許配給他,賜他子孫科穆甯的姓氏。”

“奴隸要是妄想做皇帝,便是死路一條;可要是做個騎士為基督效力,也不可論不高尚。”安比奇亞漫不經心地笑起來。“開心點,尤比。别老為他煩心,瞧你愁苦的樣子。”

“如果他真有為上帝征戰,為天主奉獻的心,騎士團不會拒絕他。那正是貧苦清修的好地方。”老人和藹地笑着。“不過,旁的騎士入團少不了考核與捐贈,他也不能例外。若您需要推薦信,便來尋我吧。别擔心這事,孩子,願我一己之力能掃清您的愁苦。”

“真的嗎!”尤比擡起頭來,又拘謹地收斂自己的用詞。“要是您真願意這樣做可太好了。可我不知怎的,認為亞科夫不會同意這事。他…”尤比心虛地抿起嘴唇。“他有些妄自菲薄,憤世嫉俗…”

“有些奴隸是這樣的。”耶路撒冷年輕的王後溫柔地勸慰道。“等他真成了騎士,總會心懷感恩,度德量力,不枉費您為他打探前途,栽培本領。”

尤比不敢反駁王後的話。“也感謝您予我的開導。”他低下頭。

他忽然發現地上堆着大量狼狽的食物殘渣,在花哨的地磚中不甚顯眼——定睛一瞧,地磚的圖案竟就是骨茬與果核、魚刺與木簽。一切肮髒不入眼的事物經這掩人耳目的包裝,竟也化作登堂入室的華美紋樣,叫人能将這些細碎的醜惡習慣着,最後坦然、自得地無視。

“像要下起雨了。”左側躺椅的少年說。“再多點些蠟燭,别叫我們的客人寒冷。”

“正是。我們都等着聽您的故事。”安比奇亞上挑的雙眼狐狸般眯起來。“開羅和亞曆山大港是什麼樣,國王帶去了多少艦隊?”

亞科夫像走在一場可怕的、無法呼吸的噩夢中。他離開這,沒任何人阻止他——所有尊貴的主人與卑賤的奴隸都仿佛是失了明,仿佛他隻是街邊一隻徘徊前行的甲殼蟲,沒任何人在乎一個落魄騎士正沖哪去。他走出宅邸後門,宴席的熱鬧與喧嚣離開他。黑夜終于變得甯靜,叫他的耳膜能清晰地分辨雨滴與金角灣海浪的聲音。雨下得不大,沉悶又克制,卻潮濕地浸入他的鎖子甲,叫裡面的内襯難受地糊在皮膚上。亞科夫受不了這尺寸不合的手套。他想拔它下來,叫自己的指甲縫好受些——可這鎖子甲的手套和袖子縫在一起,隻能難受地勒在手腕上。

吟唱的聲音從前路飄來。亞科夫擡頭望去。他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一位苦修士和一位吟遊詩人。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雨中背對着他。

“一無所有證明我的聖潔。”苦修士說。“貧苦與清修正是通向完人的道路。”

“你瞧着國王與貴族飲酒作樂,聽着領主與主教縱情狂歡。”吟遊詩人說。“可你一發出這直通雲霄的神之請願,神就告誡你,貧苦才是聖潔,清修才是虔誠!”

“可惡的罪人!”苦修士說。“他們犯下滔天罪惡,在自己的靈魂上烙下刻印。上帝會在通向天堂的門前拒絕他們,叫地獄的烈火審判他們!”

“你怎知不是他們已生活在天堂中,你們已生活在地獄裡?”吟遊詩人說。“究竟是哪個可憐鬼的靈魂被打上烙印,叫他隻得空泛地期冀死後的安樂?”

“你謊話滿篇,蠱惑人心!”苦修士說。“你藐視神明,踐踏秩序!”

“你掩耳盜鈴,咎由自取!”吟遊詩人說。“你抗拒知識,混淆思考!”

“你是他們的幫兇與歌頌者!”

“你是他們的奴仆與奠基人!”

他們一句又一句唱着、辯論着,仿佛世間一切矛盾與戰争都凝聚在這辯題之中,仿佛除此以外,寰宇内再無任何重要的事能入他們的眼。亞科夫的刻印痛極了,那些話語在雨夜中遠去,徒留淅瀝的水滴砸在石闆路上,清脆寒冷的聲音穿透他的腦海。亞科夫想,他該怎麼做?仿佛他怎麼做都不對,仿佛這就是他的原罪,仿佛所有人都有原罪——我沒有原罪。亞科夫咬着牙爬起來。憑什麼人生下來,就要有原罪?

他的腿一步也動彈不得了。他昏阙在那,沉沉陷入黑暗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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