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宇宙的遐思即便再卑微渺小,也能撼動人心——那是脊柱上傳來的刺痛、嗓子裡的哽咽,或是某種模模糊糊、從高處墜落的久遠記憶。”
四月一日,愚人節。
早上十點,遠舶向海盛集團正式發出并購程序商談邀請,這意味着海盛集團成為了此次并購的最終赢家。
午間,勵榮資本并購遠舶失敗的消息傳遍圈内。
遠舶對外的口徑是海盛集團具有豐富的行業經驗與成熟的運營體系,能夠将遠舶的業務在中國承接下去,其間隐晦表達了拒絕勵榮資本的原因——利益誠可貴,情懷價更高。
黎越洋隻看了一眼官方的回複函,便沒再過問什麼了,也并不理會外界的質疑與困惑。
從Sara的态度到那天出現的地方國資代表,這樣的結果早已可以預判。
黎越洋想要的是珠海雲天國際碼頭,最好立刻從遠舶那裡得到,如果不能,如今也可以從海盛集團得到。
她躬身入局,進可促進勵榮立刻拿下遠舶,退可為卓曼回徐家制造聲量,不管外界怎麼評價,在黎越洋的規劃裡,無論如何都不虧,或許丢點面子,但裡子才是關鍵。
正如黎越洋所料,勵榮并購失敗的消息下,海盛集團主持并購的卓曼也進入了許多相關圈内人的視線。
身世背景、教育工作經曆,甚至是即将進入海盛集團的猜測,或真實讨論,或八卦打探。
直到遠舶與海盛正式定下并購細節,勵榮資本都未回應任何,黎越洋在外社交頻繁,有時碰到玩笑似的當面詢問,也總是笑着表達支持:“海盛集團實至名歸,卓總年輕有為,我甘拜下風呀。”
卓曼是否年輕有為旁人不知道,但卓曼年輕漂亮卻是客觀可見的,又因與黎越洋是故交,消息傳着傳着,便混亂不堪起來。
黎越洋真正意識到這件事的影響力,是周末例行陪老人吃飯時,老太太陰陽怪氣:“聽說你輸給了徐明珠家的那個小女兒。”
黎越洋每周回來吃飯,隻是為了不落人口實,大部分時候根本不與老太太聊太多,隻好好吃飯,簡單問候幾句,把面上的功夫做好。
她高中時期受徐明珠一家照顧,家裡老人清楚,大事小事上也多次回禮。
黎越洋的目光停留在菜上,聞言并不想多談,隻點點頭:“噢,是。”
老太太盯着她看,沉默了很久:“你喜歡誰,我管不了了。”
黎越洋一頓,也不擡頭看她,更不想與她理論:“吃飯吧。”
老太太一直看不慣她喜歡女人,明裡暗裡總要諷刺嘲笑,今天不知怎的,平靜地勸說道:“你三十多了,感情上什麼人可以胡鬧,什麼人不可以,要拎拎清楚。”
“不要折騰到有一天,連個坐下來吃飯的人都沒有,真的成為孤家寡人了。”
老太太從前總想讓她找個門當戶對的照顧她,後來在年輕一輩裡實在挑不出人,又想讓她找個好拿捏的,但黎越洋作為獨女,很早就拿到股份與實權,又能力超群,成年後幾乎管束不了。
黎越洋的感情經曆豐富,滿心期待開始,慘慘淡淡結束,老太太曆曆在目。
黎越洋的魅力,隻要她想,獲取真心似乎很容易,老太太的固有觀念裡,總覺得黎越洋是在哄騙好人家的女孩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想起自己與卓曼相處時的躊躇與猶豫,黎越洋心裡酸澀,她不知道如何經營好一段感情,因為她從未有過一段成功的感情。
她自小親情淡薄,又因為家世身份,少有摯友,更不要提那一段段失敗的愛情。
黎越洋害怕再次經曆告别,因此開始害怕開始,而這一份害怕無人可訴說。
她看向對面那個倫理上親密的老人:“奶奶,你覺得我不能好好和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老太太回答很快:“你們姓黎的,哪個安分地過完一輩子了?”
黎越洋的父親并不是個安分律己的人,家風再嚴謹也無濟于事,黎越洋的母親出生在香港,自小接受的是西方自由教育,是以半點不能忍受。
這并不是秘密,黎越洋無法反駁,隻好舉例其他成員:“爺爺呢?”
老太太輕笑,又是個嘲諷的笑容,到底是自己的另一半,沒再多說什麼。
黎越洋難以置信,又多少懂了,大概是老一輩維持體面,其中委屈隻有當事人最清楚。
老太太不相信黎越洋會輸給卓曼,認定她先放出勵榮加入并購的風聲,再在過程中放水捧人,一切都是追女孩的手段。
黎越洋不說話了,她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門口,偏過頭,似是不敢看她,但終于說出了心底的委屈:“你其實,也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