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是老小區,再是改造也沒辦法改變人車混合的整體格局,黎越洋的車就停在單元樓下,司機自行吃完飯八點多就在車上等着了,此時見黎越洋下樓,便将車啟動起來。
側邊門緩緩打開,車燈亮起,單元樓前瞬間明亮了許多。
徐珍與黎越洋雖然多年沒什麼交集,但到底是曾經的摯友,見黎越洋的車就在眼前,便也不客氣地多送。
白自恒愛惜身份,人也謹慎,并未将車開進小區,徐珍才不管他要怎麼出去,隻一并送到樓下算作盡了禮數。
近光照射在幾人的腳邊,襯得人面上昏暗。
徐珍瞄了眼一旁的車,向黎越洋一語雙關道:“以後還請你繼續關照。”
理論上來講,徐珍應當向黎越洋道謝,但她絲毫不客氣,反而提起要求來。
黎越洋有點不大确定徐珍的意思,一時有些僥幸的放松,又有些謹慎的防備,不知道徐珍是看出點什麼,還是僅僅指作為“姐姐”照顧卓曼,最後隻好模糊應下,狀似随意道:“放心。”
徐珍知道她有困惑,但也不想便宜她,早早給她解惑,隻笑着點點頭,這才轉過頭來關心“自家人”:“爸,車到了嗎?”
白自恒點點頭,客套話也不多說:“上去吧。”
徐珍作為女兒,和白自恒怎麼相處都是他們一家子自己人的事,黎越洋作為外人、作為後輩卻不能真的不管不顧,她接過話頭,勸徐珍道:“是啊,你早點上去吧,佳信看起來要睡覺呢,我送叔叔上車。”
她又說了一次:“放心。”
徐珍當然不是擔心白自恒,正如卓曼不喜歡白自恒的擅作主張,徐珍也不喜歡白自恒的自以為是。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沒忍住多提醒了一句:“爸,曼曼的脾氣,你管的越多,她越不喜歡你。”
白自恒避而不答,側過身子準備離開:“下個月27号帶佳信來我那坐坐。”
白自恒行程繁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當初幫助徐珍拿回撫養權,其中有一個條件便是要徐珍每個月帶着孩子去看看他,至于哪一天去,去哪裡,都要聽他的安排與指令。
這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也就徐珍的性子能忍的了這樣的對待,卓曼好幾次都想替她去把這封建條約撕了,徐珍一直勸她忍讓:白自恒還有幾年就要退下來了。
見徐珍不應答,白自恒偏過頭看她一眼。
徐珍很快笑道:“好,知道了。”
白自恒不算太滿意,又看了她一眼,邁步離開。
一旁的黎越洋一直沉默,隻言片語間已經窺探出白自恒在這個家裡的結構關系,等到白自恒轉身,黎越洋才露出點情緒,輕輕皺眉看向徐珍。
黎越洋從來不知道,徐珍生活在這樣的忍讓當中,從丈夫到父親,她離了婚,本以為生活會更加自由,沒想到依舊有一份鐐铐。
黎越洋向前追着白自恒,面上卻是擔憂地最後看了眼徐珍。
卻發現徐珍同樣輕輕皺眉,看着自己和白自恒的背影。
黎越洋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徐珍的擔憂是什麼:白自恒有話對自己講。
白自恒一晚上都沒表态,不過是想在卓曼面前裝個慈愛的樣子,等到真的隻剩下他和黎越洋時,這份慈愛蕩然無存。
黎越洋的車緩緩墜在兩人身後,給兩人充當照明路燈。
白自恒年紀大了,走在路上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别,真要用所謂的社會價值比拼,黎越洋不覺得自己需要怯場,雖然自損八百,但總歸不會像徐珍那樣毫無招架之力。
黎越洋真正在乎的,不過是卓曼的态度、卓曼的生活、卓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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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區隻有加裝電梯,徐珍不喜歡,卓曼聽到熟悉的爬樓聲,早早候在了門口,将門打開一條縫。
徐珍臉上的神色還沒收拾好,正被門後的卓曼觀察地一清二楚。
徐珍笑,轉移話題道:“佳信睡了?”
卓曼點了點頭,将門打開迎接她進來,又關心道:“他又惹你了?”
其實徐珍的脾氣真的很好,卓曼常常想,如果連徐珍都忍不了,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忍的了。
徐珍進門換鞋,片刻不停歇地收拾桌上的殘局:“習慣了,你還是擔心擔心黎越洋。”
卓曼從廚房找了對手套,也加入了收拾,不解道:“擔心什麼?”
徐珍都不知道她這些年怎麼在孫有儀手下鍛煉的,停下手中的活:“你晚上那樣表現,你那爸爸拿你沒辦法,你猜猜會不會找黎越洋點麻煩?”
徐珍說着說着又有點氣黎越洋,她送倆人下樓,就是為了讓他們少點單獨接觸的機會,黎越洋上車離開就好,偏要搞她那套面子工程,這會兒好了,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