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五口通商。
甯波開埠的起點是一段民族的恥辱曆史。
坐在可以從側邊遙望口岸的海邊咖啡館,卓曼漫無思路地吹着海風,突然想起在廣州的酒店裡,黎越洋向她介紹海岸對面雲天碼頭的場景。
她在煩惱而無奈的類似情境下,感到有一絲理解黎越洋,那時候黎越洋是抱着怎樣一種心情遙望遠方。
從北外灘搬家去虹橋時,卓曼曾看着窗外遠處的江水告訴自己,黃浦江不是她要翻攪的大河,她曾謹慎地以為她要趟的是甯波的三江之水,如今愈發明白想要趟那城裡的水,首先要跳進大海。
海風舒适,氣溫宜人。
某位閑得無聊要來看熱鬧的大小姐咬着果汁抖腿:“這地方也挺好的,怎麼不算海邊呢。”
卓曼戴着墨鏡,冷酷地歪頭看了眼鳳蓉,有點子嫌棄:“好歹是上市公司千金大小姐。”
言下之意是不要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
又微微低頭:“别抖腿。”
鳳大小姐立刻暫停抖腿,倔強反駁:“我這叫樂觀向上!享受生活!來都來了!既來之則安之!生命就沒有一刻是不美好的!”
卓曼被她這一連串的套話逗笑:“行行行。”
卓曼來甯波前,與孫有儀正式簽訂了合作協議,算是把多年前的口頭交易正式白紙黑字的明确出來,孫有儀一邊覺得踏實釋懷,一邊感到戰鬥力滿滿,撸起袖子認真盤點手裡的資源,就差沒自己來甯波一線坐鎮了。
孫大老闆家大業大,又沒了卓曼這個得力幫手,難免比過去更忙了點,倒是鳳大小姐又到了一年N度的休息時間,最近實在閑得長毛,得知倆人終于簽協議過了明面,她曼姐真的要回甯波搞事情了,突然覺得甯波挺适合度假的。
去年末卓曼回到徐家,她那名義上的外公也稱得上大方,送了一套甯波的新房子,算是讓她在甯波也有了個小“家”。
鳳大小姐來了,酒店也不訂,像是很多年前在國外和卓曼做室友一樣,一鍵拎包入住客卧,沒事兒就去海邊晃晃,遠程處理些丢不掉的工作,有事兒了就八卦八卦,想要近距離一瞻傳說中的家族内鬥。
卓曼這次回來,并沒有和徐家報備,周五晚間到達,周末打算好好逛逛這個城市,去港口看看,有了鳳蓉的加入,反而放松了些。
鳳蓉有鳳蓉的智慧,也有獨屬于她風格的思路。
小小的甯波有卓曼的執着、孫有儀的利益、黎越洋的牽挂,而鳳蓉眼裡,小小的甯波就隻是小小的甯波。
借着海風吹亂頭發,卓曼側頭整理,順勢又看了眼一旁好像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直歎有些人躺着便什麼都有,有些人卻需要付出許多争取才能獲得一點點回報,其中險難,更是無人知曉。
卓曼心裡有些漂浮,笑道:“鳳大小姐,借點你的運氣給我吧。”
鳳蓉一愣,偏頭看卓曼的表情,鳳蓉從小到大的很多同學,甚至是後來工作上對接的人都以為她是個好糊弄的千金大小姐,總是夾雜着輕視與僥幸,大部人說起來好聽,其實虛僞,可是她曼姐是一個說話不慣着人,但實打實真誠踏實的人。
卓曼似乎總是嫌棄她的樣子,但其實在美國留學時,衣食住行樣樣都有卓曼的幫助與關心,有一次鳳蓉生病嘔吐,一向挑剔考究的卓曼卻沒有一點嫌棄,處理衛生,細心照料,默不作聲地照顧。
知道卓曼的處境與壓力,鳳蓉放下果汁,伸手搭到卓曼肩膀上:“嘀嘀嘀,運氣傳輸中!”
卓曼又笑。
鳳蓉也笑,又認真道:“曼姐,事業也好,愛情也好,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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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喜歡你可以被稱之為愛情的話,那麼用鳳蓉的話來說:卓曼的愛情在當下是好運的。
黎越洋計劃周日晚到達甯波,預計停留兩天,受徐廣華邀請去實地走訪海盛在甯波的總部及一些相關業務,以謀求後續的合作。
黎越洋的到來,有兩個影響。
一方面,徐廣華高興于黎越洋因為遠舶願意與他多多走動,這有利于他争取黎越洋站在自己這邊,剪除卓曼的外援,也是一個非常好向家裡證明自己的機會,是以向徐明理提了這件事。
徐明理前幾天剛剛被卓曼莫名其妙地登門要遠舶,還在拖延猶豫中,轉頭自己的兒子也來要遠舶,隻是卓曼的理由是要好好發展,兒子的目的是要轉賣。
轉賣的對象還是卓曼當初競購的競争對手,徐明理覺得這事兒要是真辦了,卓曼心裡對他有意見不說,外人也要戳他這個做舅舅的脊梁骨,但黎越洋這條線又得罪不起,人家都答應來現場考察了,多半是對徐廣華給出的遠舶條件動了心的。
徐明理左右為難,騎虎難下,隻覺徐廣華沖動,就這麼水靈靈地轉頭跑去和黎越洋談遠舶了,氣不過又給了人幾腳。
另一方面,黎越洋知道卓曼已經去了甯波,早早給人發信息:“準備來甯波攪局了,請問卓總住在哪一個酒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