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床上一個激靈起來。
“你們聽到槍響了嗎?”看到床上另兩人也睜開了眼睛,我便問。
“那個……不是我一個人做的夢嗎?”麥克思呢喃着也坐了起來。
窗外天色已經由黑轉灰,我忍不住起來從窗往外看。好像不少人聽到了槍聲,幾個街坊在窗口對上眼後都出門到了街道上。
“好像是定山門那邊傳來的聲音。”我們連忙換好衣服上了街上後,路上的一個街坊說。
定山門是中華城的北城門,那地方離之前出事的顧大叔家不遠。我們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後往那個方向跑去,本來還在猶豫的街坊們,見到我們拔步後也跟了上來。
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景,很多人圍在一個院子門口,不用說剛剛的響動是這裡傳來的了。可這些圍觀的人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和城内大多數住宅是别墅不同,這是一棟三層小公寓。一個樓道往上整棟樓裡能住六戶人家。不過災後隻剩了陳木匠家住在這裡。
陳木匠?是昨天羅大嬸說可以幫我解開魯班球的那個陳木匠?
聽他們說到這裡,我就忍不住想要進去看看了。
和我想的不同,樓道裡的家門并沒有緊閉,而是大開着。雖然是公寓,但房間并不小,門都開着,一眼就能看清這兩室一廳的全貌。
客廳裡像是起過什麼争執,所有的東西都零散在地上。要不是昊的提醒,我還沒注意到這些東西裡竟有這麼多書頁。紙質書在當下可不是什麼容易見到的東西。
陳木匠躺在靠牆的沙發上,血漫遍了他的身子。昊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後對我們搖了搖頭。他很快又低頭檢查起陳木匠的身體來,陳木匠受是的槍傷,胸口連中三發子彈。自醒來後,我在工業區還是第一次見到槍支,除此之外,從未見過火器。
“那是槍傷?”“可是,這城裡哪來的槍?”“就是,要是有槍,獵野鹿也不會這麼辛苦了。莫非是……”“哎呦,急死人了,快說啊,莫非什麼?”
“昨天我見到碼頭那邊的船長帶了把手槍。”鄉親們在我們背後談論着,說了這話的是金水。我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原來他也在人群中。
“媽呀,真的假的?”“我就說,那些外來人不是好人。”“這下可怎麼辦好?他們不會來我們城裡打搶吧?”
“不要瞎猜了,誰說有□□就一定是他們?再說了,他們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殺陳師傅?”我趕緊站起來說。
“其實……他們那船不是木船嘛,船上還有好多設施也是複雜的木器。剛開始修船的時候,他們就托我找過好多次陳木匠了,但是陳木匠這陣子忙着研究造耕地用的木犁都給拒絕了。船隊的人不會因此而懷恨在心吧?”
我剛剛說的話很快就被輿論的洪水給沖垮了,而且相比這力道,我企圖立起的堤壩軟弱不堪。就在我想着還能說些什麼的時候,原本蹲着觀察屍體的麥克思忽然也站了起來,一副氣哄哄的樣子往外走。
“麥,麥克思,你怎麼了?你要去哪兒?”
“去找阿吉,現在就這麼一個線索了!”
昊聽他這麼說,便指使我趕緊跟上去。我走的時候聽他對金水交代,讓他去找道長,還提醒别人不要随便動房間裡的東西。
“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聽我們簡單說完經過後,阿吉說。
“可是今天我們要起航去工業區了解鄭嫂那邊的情況。”
“市民們已經懷疑我們了,如果不盡早解開疑惑,我不在這裡弟兄們也不會安全。”阿吉對小廖說,“你馬上給傷員們準備些幹糧,做完後就帶着彭彭先去一趟工業區,隻要沿着海岸見到一個巨大冷卻塔邊的浮動碼頭靠岸就可以了。彭彭,你去叫小日本和我們一起走一趟。”
來不及交代更多的話,阿吉帶着他口中的小日本跟着我們上路了。
在去城北的路上,阿吉向我們介紹那位當初最早下船的水手。那位水手本名叫做鈴木大助,是阿吉他們經過日本時跟随他們上船的水手。在大災難來臨前,鈴木是聯合國維和部隊的将領。之所以會參軍是因為他從小就是位軍事迷,據說對武器之類的相當精通。
原來他會中文,是在上船後和船員學的,但也算是很熟練了。
“不止是中文,鈴木還會英文哦。”
“AI戰争爆發前,在貧困地區執行任務時學過一些,因為很多貧窮地區沒法普及AI翻譯。しかし……あなたは洪錫先生ですか?(不過,你是洪錫老師嗎?)”和我們再次介紹後,他問。
“不是,不過的确不少人說過我像他。”
他又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後說:“也是,我一時失神了,不好意思。”
阿吉的視線在我們倆之間轉了轉說:“我面前滴,跨服聊天滴禁止,OK?”
阿吉的協和語加誇張的手勢,總算是讓剛剛嚴肅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些。“哎呦,鈴木你這家夥,這兩天聽到鄭嫂還活着的消息高興壞了吧?又可以借着會說洋文來排擠我了。”
“鄭嫂也會英文嗎?”之前見面,她并沒有露出會說英文的模樣。
“鄭嫂……該怎麼說呢。她簡直就是個語言天才,并不是本身會說什麼語言,而是隻要在哪裡呆上一兩天就能學會一門語言。中國不是有很多方言還有少數民族語嗎?很多快消失的方言當地年輕人也不會說,可她隻要和老人處上一天,方言就說得比當地人還标準。”
語言天才?鄭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解得越多反而越覺得她神秘了。
“這是中國産的2K46型9毫米子彈,一般不是軍用,而是警用的。這槍的威力應該很小,緻命傷很可能是正巧打到了這位老先生的心髒起搏器,引起機械故障導緻了他的死亡。”
我們再回到現場,已是近中午的時候。因為生火不方便,午餐就更重要了,不少人回家準備午餐所以現場看熱鬧的人少了不少。
道長也已從山上下來,他已經照料好了陳木匠的遺體。彈殼也被找到了,原來就散落在沙發前不遠處,之前被那些散落的紙張給遮住了。鈴木從道長手裡接過了彈殼,上面有寫子彈的型号,所以他說了上面那句話。
大概是看到一說中國産旁觀者們的視線就變得異樣,他的後半句改用英語說:“The same mode with Captain Gee’s.”
可是鈴木的聰明并沒有幫到阿吉,阿吉拿起了腰部的配槍說:“可是,它一直都在我身邊,從來沒人拿過。”
看到阿吉掏出了槍,那些圍觀的街坊吓得徹底跑了個精光。有幾個不甘心的還想打探,躲在了門外的矮樹叢裡隻露出一雙眼。這些好了,我已經想好他們口中會傳開來的話,這下怎麼都洗不清了。
就在我們為他感到擔憂的時候,他卻給槍上了膛說:“這下想繼續呆在這個地方隻有一個辦法了,抓住了那個襲擊者。喂!老頭,讓我加入你們吧。”
“我是覺得你加入不是件壞事,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下,我們城裡并沒有正式的首領,我也并不能代表市民們。”
“那要是阿吉我為此聲望提高了,你可别怪我搶了你首領的位置。”
阿吉帶着我們走出屋子說:“隊伍解散,大家都好好回去休息,傍晚一更天敲鑼時,我們在正南門集合。”
“要……要幹嘛?”
“當然是要抓那個怪物了。”
“但是,我們也不是沒和他交鋒過,我們沒有能和他對抗的力量。”
“你們是沒有,不代表我們也沒有。别忘了,我們可是從大陸來的。”阿吉說,“剛整理了些火器支援鄭嫂那邊,我得好好理理,放心,我會給你們帶來好裝備保你們的命的。”
【乘坐飛往台北桃園的麗影航空LY3945次航班的旅客,請您盡快登機,航班就要起飛了。】
媽媽帶我在值機櫃台托運完行李,牽着我的手走在去往安檢口的路上。在熱帶的我們沒有寒假,但是有新年假,一半從聖誕節到春節。每年這個時候,媽媽都會帶我回中國上海的外公家。
聖麗空港群中最老的麗影機場,作為東亞至北美間的換乘中心,今天也是一副人群熙攘的模樣。
在人群之中,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是連忙興奮地跑了過去,撲到他的懷裡。我大叫了一聲“洪老師!”
洪老師并不是當時正在讀小學的我的老師,而是大學裡的教授。他是爸爸酒吧裡的常客,大家在外面也都叫他老師。
“淵,你也坐飛機嗎?”
“嗯。”我點頭應聲到,“媽媽要帶我去中國外公家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