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外來者,此時就顯得像不合群的怪胎。
“……先去買衣服。”這是秦為傾到達唐洲之後,下的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命令。
定好會和時間和地點後,幾人高效散開,唯一沒有離開的,是德古瑪教皇。
法羅斯站在原地,望着秦為傾,迎着她疑惑的目光:
“抱歉,我不能接受和他們一樣,穿着裸露度過高的衣服,這會對我今後的行動造成影響。”
他在教廷中穿的都是長袖長袍,紐扣扣到喉結下方,除了脖子以上,幾乎沒有皮膚是暴露給信徒們看到的。
秦為傾:
“做教皇還真辛苦。”
法羅斯認同颔首: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責任也包括穿衣自由嗎?”
“那倒——”
“那就走吧。”秦為傾擡手,遞給他擦汗的紙巾,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你之後正兒八經開始——嗯,工作的時候,再穿這身,現在為了防止你捂出病來,還是先去買一身清涼衣服為好。”
“好。”法羅斯怔愣一秒,松口了。
……
半個小時後,衆人在解散地集合。
拉爾不知從哪兒淘了身骷髅背心,上面印着“obey or die”。下身是白色寬松短褲,露出白得發光的兩條腿。
林司青換了身白T恤,咖啡色長褲,臂彎裡還搭着幾件防曬衣,應該是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
莫妮卡姗姗來遲,挑了身奶黃色透氣針織衫短上衣,裡面套了件白背心,下身則是緊身長褲,将她堅韌身材勾勒得力量感十足,恐怕是為了方便行動才這麼挑選的。
她神情自然地從林司青手裡接過防曬衣,披在身上,去看秦為傾和法羅斯二人——
覺得要瞎了。
她遲疑片刻才問:
“你們,是不是買了,情侶裝?”
秦為傾扯了扯身上的撞色民族镂空披風:
“這個啊?我覺得挺好看,老闆說買一送一,就給了德古瑪先生一件。你喜歡?這件送你。”
莫妮卡連退三步。
秦為傾微不可察地笑了一聲,法羅斯側頭看她,眼角也染上一絲笑意。
林司青将兩件防曬衣遞到二人面前:
“來,全隊的情侶裝。”
法羅斯接過時,眼裡還是帶笑的,再一擡眼,就盯着某處,眼神漸漸沉肅下來。
秦為傾察覺異樣:
“怎麼了?”
法羅斯輕描淡寫:
“有一件事忘了說。唐洲本地隻有1%的人信教,而且需要繳納高額稅款,所以,我們的敵人不是其他教派,而是——
“造成這一切局面的,唐洲高層。”
“五十年前,本地教派勢力大過政府高層,在聚居地發展道路上産生了分歧,後來,該教派遭遇了毀滅性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秦為傾一下子反應過來。
宗教過于活躍,必定會威脅到統治權,五百年前的中世紀歐洲就是如此——教皇的權力有時甚至大過國王,王權衰弱,就會想方設法削弱教會在民間的勢力。
唐洲已經将教會的權力縮減到了1%,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代表着本地幾乎沒有任何成規模的教派可以和統治階層抗衡。
也代表着,法羅斯未來的行動幾乎可以預見地艱難。
他在指定第三小組接任務的時候,刻意隐瞞了這一點,恐怕也是擔心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會将他們勸退,所以才隐瞞了任務詳情,再層層加碼,直到奈落小隊來都來了,再也沒有退路。
很狡猾的做法。
但也能看出他的無奈。
秦為傾沉默幾息,找了個無人處,向各位隊員傳達了此次任務的難度:
他們要面對的不是民衆的不信任,不是其他教派的圍追堵截,而是來自更上層的——統治層的打壓。
三人中,拉爾是最興奮的:“這不是更有趣了?”
秦為傾想,不該問他的。
法羅斯見衆人神情實在凝重,隻能抛出一部分計劃:
“我這次來,隻是做個考察,不需要你們和高層硬碰硬,後期的滲透會由教廷的人長期駐紮完成。”
“你要怎麼考察?”秦為傾問。
“到處走走看看。關于唐洲的情報太少,民衆在精神方面的需求也不明确,如果用作産品打比方,我就是來做市場調查的。”法羅斯的解釋非常接地氣,指向熙熙攘攘的街道,“比如,我今日站在這裡,看到每個人臉上的笑容,聽到他們讨論的是今晚吃什麼,明天去哪兒玩,大緻就可以知道,他們多半不需要光明神。”
他的手指又指向更遠方:
“但是如果我在别的地方看到受苦的人,看到他們對為何生而為人感到迷茫,那麼無論多艱難,我也會将精神寄托遞到他們手中。”
秦為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用詞是“精神寄托”,而不是某某神的福音教誨。
他是不信神的。
真有趣啊。
她想。
一個不信神的人,卻當了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