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瓦的手停頓一秒,嘴角笑容逐漸消失,面無表情地彈完餘下的部分。
說實話,方才那瓦在這裡一遍遍彈,每次都完全相同,姿勢都沒變過,陸路甚至覺得他跟個機器人似的,怎麼到了驗收的關鍵時刻反而出錯了,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還得再練練啊”,卡曼妮既沒有安慰他也沒有責怪他,隻說了一句很普通的話。
這樣的态度那瓦已經習慣了。
這很好,安慰的話會讓他羞愧,責怪的話更會讓他無地自容,他需要更加努力,無論是哪個方面,才能追逐姐姐的步伐。
“知道了,我會加油的。”
“嗯,吃飯吧,有你喜歡的椰子雞湯”,卡曼妮走過來幫他調整了一下領子。
陸路一眼就看到她手腕朝裡那塊肌膚上的淤青,即便她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也十分顯眼。
“這是怎麼回事?”那瓦關切地問道。
“在書桌角磕了一下”,卡曼妮放下手,簡潔明了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沒擦藥嗎?”
“忘記了,一點小傷,不用管很快也能恢複,走吧。”
中飯吃到一半,卡曼妮就匆匆離開餐廳去了書房,之後都沒有再回來,偌大的餐桌隻坐了一個那瓦。
陸路有些理解那瓦為什麼特意給自己定制一套餐椅了,這玩意兒跟寶寶椅有些像,很高,坐在上面她基本能跟那瓦平行。
不然一個人吃飯确實很孤單。
吃完飯她本想到玻璃花房休息,那瓦卻抱着她去了業泰的房間。
不過這也正常,到老爺子房間打卡是那瓦每天必做的任務。
業泰的臉色看起來比躺在病床不能動彈的時候好多了,瘦削的臉頰好歹有了些血色,不再是毫無生氣的模樣。
他靠着床頭,手裡拿着一本雜志。
“叔叔,你今天感覺怎麼樣?”那瓦照例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業泰長着一雙銅鈴大眼,嘴唇微厚嘴角下垂,面相有些兇惡,但對着孝順的好大兒,他的态度語氣還是肉眼可見的寬和。
“還不錯,等能走動了,我帶你去拜祭你爸媽”,他歎息一聲,“今年竟然錯過了你爸媽的祭日”。
那瓦抿抿唇,“姐姐帶我去了”。
“嗯”,業泰從鼻腔回了一個字。
陸路悄悄觀察老爺子,發現那瓦提到姐姐的時候,業泰的眼裡的笑意淡了許多,反應也很冷淡。
這是鬧了不愉快?
“姐姐上午是不是來過?叔叔我知道姐姐想做一些事情你不願做的事,你生病的這段時間,姐姐做的比之前更好,大家都很信服她,為什麼你不能相信姐姐一次呢?”
哦偶,陸路甩來甩去的尾巴停住,這下糟糕了。
雖然那瓦是好心,但這話實在不該說。
老爺子一看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裡的人,哪怕将卡曼妮當做繼承人,也不會希望這個時間繼承人就表現地比他更強勢。
他樂于見到其他人對卡曼妮足夠尊重,前提是基于卡曼妮是繼承人的份上,而不是一個強大到能獨自做重大決策,能取代他的人。
“夠了”,業泰轉過頭,翻動下一頁雜志,不再看他,“蓮花,你還是個孩子,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上了大學,應該專注自己的學業,拓寬自己的知識提高能力”。
抱着陸路的手緊了緊,她不由擡起眼。
那瓦并沒有沉默着離開,而是說道,“我也不小了,姐姐在我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接觸工作事務,周末都會去公司”。
這話讓業泰有些驚訝。
陸路同樣也感到詫異,這小子難道想跟卡曼妮争家産?按他的說法,卡曼妮接觸生意上的事兒都十幾年了,他拿什麼跟卡曼妮争?何況卡曼妮才是業泰的親生孩子。
業泰瞧着天真的男孩失笑,“你也想去公司?”
笑了下,他目光放遠,不知想到什麼,點了點頭,又道,“也不是不可以,是我考慮不周,卡曼妮一個人支撐家裡的産業确實太辛苦,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放心,但你,我一直将你視作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瓦卻道。
别說業泰,陸路都被他搞糊塗了,這到底是想幹什麼。
業泰皺眉,“你不想去幫卡曼妮?”
“我願意幫姐姐,但不是因為姐姐一個人不行,她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好公司的事,所以我才想讓你相信她。”
得,這又繞回來了。
老爺子無奈地合上雜志放到一邊,“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原因,卡曼妮是不錯,但還是年輕了些,我不可能任由她胡來,我要午休了,你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