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意識的時候江雲悠沒敢睜眼。
居然還活着?
不會下獄吧。
她細細地感受了下,柔軟的床,好聞且熟悉的熏香,這是……回家了?
與此同時傳來丫鬟晴樂的聲音,“小姐還未醒,先溫着吧,等到時……小姐你醒了?”
晴樂聲音忽地上揚。
“奴婢還以為又是錯覺,”晴樂幾步上前,一邊扶着江雲悠坐起來,一邊對旁邊的小丫鬟道:“快去通知夫人。”
臉上的喜意明顯。
江雲悠:“等等。”
她這是暈了好幾天嗎,怎麼這動靜。
“小姐那日從皇宮回來,不僅沒了神智,後又發燒,已經是第三日了。”
江雲悠喝了口溫水,有些愣住。
暈了三天?
“那我雇的車隊呢?”
她原本預計的第二日南下,早已經聯系好了心儀的馬車,檔期緊,她可是提前預約的。
“還惦記着玩呢。”
柔和的聲音帶了點無奈從外間傳來。
很快進來個美婦人。
鵝蛋臉,柳葉眉,身量比尋常女子高些,很是清冷幹練,正是江家主母,孟蘭蕙。
“娘親。”
江雲悠放下水杯,朝她張開手。
“都大姑娘了還撒嬌。”孟蘭蕙說着屈身抱了抱江雲悠,仔細打量她了幾眼,“可有覺得何處不适?”
江雲悠滿足地笑了笑,“沒有。”
她看着孟蘭蕙熟悉的眉眼,鼻尖蓦地有些發酸。
如今才後知後覺地升起濃烈的不舍……還好活着回來了。
正想同娘親分享那驚險的事,卻見孟蘭蕙偏過頭,眼眶泛紅,淚珠滾了下來隐沒在衣服布料裡,“沒事就好。”
江雲悠吸了吸鼻子。
“好了,先收拾收拾。”孟蘭蕙起身,她擡手理了理江雲悠散亂的發,“娘在外間等你。”
江雲悠起身下床。
早已等在旁邊的丫鬟圍過來,伺候她穿衣洗漱,回想起孟蘭蕙眼底的憂色,她一顆心也跟着擰緊。
“我那日是怎麼回來的?”
晴樂替江雲悠掖平腰間的束帶。
“老爺同太醫院的陳太醫一起送小姐回的。”
還是到了太醫院。
江雲悠眉間微蹙,聽到後面才了然。
——陳太醫陳伯父是爹爹好友,自然會幫忙遮掩。
“爹爹呢?”
“老爺今早上朝去了。”晴樂手上動作一頓,不明白江雲悠突然發沉的神色,“還沒到回來的時辰呢。”
江雲悠一顆心稍松。
爹爹還在正常當值,看來沒出大事。
她又想起不知為何聽見的心聲,這夜煌帝……算了,跟她也沒什麼關系,以後也不用去朝堂。
想起那雙眼,江雲悠哆嗦了下,又很快抛到腦後。
等她收拾完,就往前院去。
孟蘭蕙坐在矮桌旁,上面已經照江雲悠的喜好備上了吃食。
熬得軟爛的米粥,皮薄餡大的包子,炸得金黃的蛋餃,腌制好的酸辣脆筍,還有一碟青菜,本來沒覺得餓的江雲悠咽了咽口水。
她坐下來。
“好香,謝謝娘親。”
這包子隻有孟蘭蕙親自做的才有這味道。
孟蘭蕙笑了笑。
此刻不是飯點,她自然不一起,也沒叫丫鬟,自個在一旁給江雲悠布菜。
“香就多吃些。”
江雲悠是真有點餓了。
這時代昏迷可沒法輸鹽水,相當于她硬生生餓了兩天。不過到底才醒沒多久,喝了一碗粥也就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撿了顆青棗吃。
“娘在煩什麼?”
孟蘭蕙用濕帕擦淨手,差人将飯菜撤下去,才輕輕地歎了口氣。
“你弟弟的休沐被駁了。”
江雲悠咀嚼的動作停住,被這意外弄得有點懵。
“為何?”
江雲峥這官說到底隻是個名譽,沒有實權,同僚中請了大半年假的也有,不該請不下來。
所以他甚至沒等結果,隻留了封書信就離開了京都。
“不知,好像都被駁了。”
孟蘭蕙搖頭。
這些官場的彎彎繞繞她也不是很清楚。
“如今隻說了五日的病假,也不敢拖太久。”
這朝臣的病假若是久了,得太醫院那邊來專人診治。
江雲峥不在,他們又怎麼敢讓太醫院的人來。
“雲峥那邊可聯系上了?”
江雲悠同娘親對上視線,尾音已經沒了問的意思。
答案顯而易見。
江雲峥信中說了于一月後歸,那他就不會主動聯系,這古代也沒個手機,哪能這麼容易找到人。
“個混賬東西。”
孟蘭蕙咬了咬牙。
江雲悠咬了口青棗。
拖又拖不得,人又沒找到,而且還不能直說,不然江雲峥得落個擅離職守的罪。
所以,在他回來之前,唯一的辦法就隻有——她去頂位。
江雲悠吐出棗核,擦了擦手。
“娘親别煩心,這不我還在呢。”
孟蘭蕙皺緊了眉。
她想說什麼,卻開不了口。
這是唯一的辦法。
“别怕,不會被發現的。”江雲悠坐到孟蘭蕙身側,安慰道:“您忘了?當初要不是雲峥故意說漏,您和爹爹都沒發現呢。”
孟蘭蕙也想起舊事。
江雲悠打從出娘胎起,身子就弱,經常莫名昏迷。
請的大師說她是奪運而生天地難容,要去其名借他人氣等一堆玄而又玄的話,總之就是要對外宣布江雲悠死了。
但為人母的哪舍得,就一直拖着。
直到江雲悠八歲那年突發惡疾,遍尋名醫沒用,隻得給她行了葬禮,對吃食和出行都設了諸多限制。
最開始江雲悠還多有不滿,經常悄悄偷摸出去,後來再沒幹這樣的事,他們本以為是懂事學乖了,後面才知道她換了個身份出去。
——就扮成江雲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出去。
“還好意思提。”
孟蘭蕙點了點江雲悠額頭。
這倆孩子沒一個省心的。
江雲悠想到這,也覺悲傷。
十分難過于江雲峥隻是不想再穿裙子,就當了他們牢固聯盟裡的叛徒。
“可這官場,到底不同于家裡。”
孟蘭蕙還是憂心,她這幾日幾乎徹夜未眠,尋思能不能有其他辦法,這比上朝還要危險。
“其實也差不多。”江雲悠看着娘親瞪大的眼,善意地少說了數量,“也就一兩次。”
她甚至曾連續一周替江雲峥當值。
孟蘭蕙一時說不出話。
怎麼都沒料到兩人竟膽大了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