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封被放到江雲悠面前時,她懵了兩秒沒反應過來。
她剛洗漱完,正用帕子擦手,看着兩位宮女在為甯邵更衣,不由有些出神。
——待會她穿什麼。
那一排華貴的衣服裡可沒她的。
正想着,那宮女就将裝着腰帶的玉盤放到了她面前。
“做——”
做什麼?
視線在宮女和甯邵之間轉了個來回後,她明白了。
電視劇都這樣演的。
次日清晨妃子都要先伺候陛下更衣,這是親昵和寵愛的表現。
“我——”
江雲悠并不想替暴君更衣,隻是拒絕的話到嗓子滾了一圈,又咽回去,認命地往他面前走。
甯邵大體已經穿好,隻需要稍加整理,扣上腰帶,将玉佩等物件戴好。
身後宮女看着江雲悠的動作表情有一瞬驚詫,她張了張嘴,沒敢出聲。
江雲悠沒察覺異樣,因為她也相當緊張。
當她傾身過去,想替甯邵整理衣領時,一旁的安元明清了清嗓子,“小主……”
她聽到了這話裡的提醒之意,但甯邵的手比這話先抵上她的肩。
準确地說,是他手上的珠子。
冰涼血紅的珠子壓在鎖骨窩,眼皮下的視線一樣沒有溫度,“朕自己來。”
看着甯邵眼中的拒人千裡,江雲悠恍然。
她應是誤會了,宮女隻是想讓她捧着這些用物而已。
“是。”
江雲悠壓住開心,應了聲正欲退,冰冷的珠子卻往上擦過她的脖頸,激得她渾身一抖。
她不由擡眸看向這始作俑者。
甯邵的目光頓了片刻。
江雲悠的瞳孔因為受驚瞪得有些圓,好像清晨的露珠,也很像他幼時狩獵時遇見的小鹿,幹淨澄澈。
他收回手,珠子碰撞發出咔嗒一聲。
“昨夜睡挺好?”
這話來得突然,沒多少友善的詢問,倒像……江雲悠想了想,很像江雲峥睡不好、但看到她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時候,那種似笑非笑。仔細一瞧,暴君眼中的血絲和眼下的烏青是有點明顯。
面對江雲峥可以嘚瑟回去,但對暴君她可沒這個膽子,她想說沒睡好,可她這狀态明顯睡得還不錯。
“心中想着陛下,斷斷續續醒了很多次,有幸都是美夢。”
沒睡好,但因為夢裡有你,覺得睡得很好。
甯邵眉尾輕挑。
珠子被扔進盤子,發出清脆聲響。
江雲悠不知道他對這回答滿不滿意,隻是那塊被珠子壓過的皮膚磨莫名開始發熱。
她張了張嘴。
“朕聽聞‘雲中公子’惜字如金,直來直往,”甯邵半擡着眼皮看她,“似乎并不如此。”
江雲悠強撐着沒移開視線。
天才弟弟還是太出名。
江雲峥在十三論道成名,後因為容貌姣好及才情卓越得了這麼個稱号,沒想到都傳到了陛下耳中。
如今還能憑此察覺出她的一點異樣。
确實,如果換做江雲峥,早在鸾鳳池就該自刎了。
“都是謬贊,臣隻知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江雲悠鎮定道。
就算陛下聽過名号,但也就止于此,畢竟一國天子,江雲峥都沒面聖過,又能覺出什麼差别。
“比你爹會說話多了。”
甯邵輕嗤了聲。
江雲悠:……
一時不知道這算誇還是貶,隻好閉着嘴。
甯邵也沒想她回答,目光往下落了幾秒。
“取藥膏來。”
呼,原來是在看她脖子。
江雲悠松了口氣。
甯邵擰着眉,沉默看她的那兩秒,她已經在想怎麼死了。
方才洗臉的時候,她也看了眼脖子上的掐痕,紅色散去,隻留了青紫的淤痕,因為不咋疼,也就沒放心上。
隻是回想宮女閃躲的視線和發紅的臉頰,她恍然發覺,這掐痕過了一夜,已經趨向于吻痕。
藥膏到了甯邵手上。
江雲悠有幾分意外。
她實在摸不透甯邵的行為,可以同床,但整理衣服都抗拒,此刻又要給她抹藥膏?
“過來些。”
低磁的嗓音混着慵懶,聽來還真有點帶着寵意的感覺。
退至一側的江雲悠往前兩步,伸手想去拿藥膏,“謝陛下。”
但甯邵并沒有遞給她的意思。
江雲悠手懸在半空,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收回。
若是其他的也就配合了,但是她的喉結不明顯!
昨夜甯邵被鑽被窩的她給驚醒,下意識掐住她的脖子,自然也不會去注意什麼,可抹藥是個細緻的活。
一寸寸地從皮膚上按揉過去,就算他是做樣子不會太用心,可萬一注意到過于平坦的頸部,心中起了疑慮呢?
這種疑慮就怕多,一旦堆積起來,等到突然往女扮男裝方向思考的某個時刻,都會成為蛛絲馬迹的證據。
那她離掉馬以及死就不遠了。
思及此,江雲悠攤着個手,還想掙紮。
“陛下。”
此刻安元明上前來,顯然是有話說。
甯邵将藥膏放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桌子,這是示意她坐他旁邊,于此同時,宮女也很快擺上銅鏡。
江雲悠松了口氣。
她坐下,不自覺咬着牙輕嘶了聲。
她膝蓋疼。
昨夜到底在硬石闆上跪了太久,站着還好,這一坐就很刺激。
不過江雲悠沒注意到這疼痛,她注意力全在安元明說的話上面——貴妃在外等着觐見……
衆所周知貴妃隻有一位,是當今宰相之女,慕景瑤。
當年江雲悠偷溜出去也聽了點後宮秘事,說這夜煌帝同貴妃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關系,他這麼多年不納妃,是對她情有獨鐘。
當初在夜煌帝不行和夜煌帝獨寵一人中,江雲悠就比較相信後者,如今那位傳說中的貴妃,一大早就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