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悠盯着他。
“哎呀知道了。”
等石睿識走後,江雲悠就沒了端正的坐姿,她胳膊拄着桌子,拖着臉思考。
石睿識家世高,消息多,姑姑是宮中另一位妃子,此話應該不作假。
但為什麼?
甯邵不是好那事的人,此舉又是何意。
年紀。
江雲悠忽然坐直了些,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甯邵問過她的年紀。
或許他也在疑惑,為何江雲悠在身側能睡得好,就試圖去找同樣的人,也确實存在。
還留下了。
江雲悠的食指不自覺開始高頻率敲着桌子……她好像沒辦法跟甯邵接觸,驗證那個系統了。
都自由了,還要什麼驗證?
這念頭如煙花,江雲悠緊鎖的眉松開,眼睛也亮起來。
謝青大好人啊。
當值的日子并不算難捱,處理完一些閑差,看兩本話本,去院子裡逗逗鳥,就可以等下班了。
很閑,所以慕景同進來的時候,這些天睡得一般的江雲悠正眯着眼小憩。
說話的聲音将她吵醒時,人已經到面前。
江雲悠不認識,但看衣服官階比她高,何況上司孫大人還跟在後頭。
“下官見過大人。”
她起身行禮。
慕景同擺了擺手,他笑意溫和,“擾了小友睡意,莫要怪罪才好。”
這話由高位者來說,本應陰陽怪氣,但眼前的人聽來毫無此意,反而是真的對此歉意。
但到底也是不妥的。
“緩之前幾日生了病,精神還不怎麼好。”孫大人趕緊開口,又對江雲悠說,“這是大學士,慕大人。”
聽到這官職和姓,江雲悠瞬間知道身份了——慕景同,宰相之子,三品大臣。
這種大人物跑這來幹什麼?
“本官有一物要遞到清政殿去,此刻要去趟集市,回來怕誤了時間,”慕景同從懷裡取出一物,“勞煩小友跑一趟。”
他手裡拿的是一個信封,但印了官印,确實不能讓随從之類的碰。
但是凝晖殿這麼多人,想必孫大人也很樂意替他跑一趟,怎麼偏偏找她。
“大人客氣。”
江雲悠心中抗拒,但不得不擡手接過。
慕景同看樣子是真急,沒再多停留。
“快去吧,回來也到點了。”
孫大人好像也不覺意外。
江雲悠拿着此物,才忽然反應過來,“送到清政殿?”
這不是暴君日常處理朝政之地嗎,她本來隻是不想跑一趟,這下更不樂意了。
“是。”孫大人看着江雲悠難得的抗拒,“這可是好差事,交給你也放心。”
江雲悠:“……”
還是怪老弟太正直,這一點跟江鴻羽簡直一脈相承。
好在不用送進殿裡,應該不會碰見暴君吧?
春日的午後,江雲悠瞥了眼太陽,還是取了把傘。
辦公地都是長廊似的廂房,大一些的用簾子隔出好幾間,她出門就看到了石睿識在廊下逗鳥。
“去哪啊?”
他一副無聊得要長蘑菇的樣子。
江雲峥還有看一些外官的信函,對各項政策的轉抄之類的雜活,在他隔壁的石睿識就真的隻需要躺着,當一個人工碎紙機。
最後變成了兩人行。
“你非要打着個傘嗎?”石睿識忍了又忍,“隻有女子才會弄這些。”
“嗯。”
宮道壟長,現在的日頭她不僅怕曬黑,也怕久了覺得暈。
石睿識瞥了眼傘下的江雲悠。
她目不斜視,太陽熱烈,可卻越襯得他冰肌玉骨,唇色淺紅,頸側的痕迹莫名詭谲。
“你太白了。”石睿識清了清嗓子,“我是說,應如我一樣,才有男子氣概。”
江雲悠瞥了眼石睿識額頭的汗,遞了把傘過去。
石睿識怔愣着接過。
“你倒回去是拿這個?”
江雲悠出發沒一會又折了回去,回來的時候袖袋沉甸甸的,他還以為是拿的書。
“嗯。”
石睿識好一會沒說話,江雲悠停住腳步回頭。
他還站在原地。
“你在等我啊?”石睿識有些手忙腳亂地撐開傘,快步追上來,“走吧。”
江雲悠嗯了聲,不動聲色地拐了腳步。
她沒背過皇宮圖,不知道路。
“我之前……”
石睿識的聲音又響起,他是個話痨,将宮道裡兩人的影子都吵得歪歪扭扭的。
……
這一路走得比江雲悠想象中快,看見清政殿的牌匾時,她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一瞬。
石睿識不能進去,在外面等她。
江雲悠也确實不用進内門,她将東西交給了吳安。
兩人視線對上,也都移開了眼。
透過胭脂粉末,江雲悠還是看見了他遮蓋下的蒼白,連鬓角都被汗濕,想來二十大闆也沒那麼快恢複好。
将東西遞過去的那一瞬,江雲悠擡眸看了眼大殿。
青天白日,侍衛威嚴肅穆,陽光流淌過盔甲,暖意全都化成了懾人的凜冽,這森然的皇宮裡能自如的也就那一位。
她收回眼神,很快轉身往外走。
許是這裡不能撐傘,被曬得心裡發慌,江雲悠腳步越來越快,好像慢了一步就會撞上什麼厲鬼。
等走出清政殿的大門後,她才松了口氣。
覺得自己太過疑神疑鬼。
甯邵再全憑心情,也會顧忌,比起江雲峥,不管從才能還是家世,那謝家兒郎納入後宮都要省事得多。
誰不是睡?作用都一樣,她大可以放下心來。
江雲悠掃了眼,向牆角等她的石睿識走過去,語氣難得有些輕快,“走吧。”
“噓。”石睿識卻沒有動,他面色有點發白,朝着她的側前方揚了揚下巴,“看。”
江雲悠側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