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悠走在宮道上,身旁的石睿識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在他肩膀第三次撞上來之前,江雲悠心裡啧了聲,“不會走路?”
“……你今天,不用進宮泡茶了?”
石睿識壓低了聲音,可周圍近處的人還是放慢步伐,豎起了耳朵。
“呵。”
他冷笑一聲。
“這‘冷宮路’如今倒是吃香了。”
此刻正是下值的時候,按往日這條路都沒什麼人,雖然離宮門馬車處近,但在外圍,沒機會撞見什麼大人物。
今日卻有點多。
也不止今日。
早在還沒下值的時候,來凝晖殿的人都比往日多。
江雲悠第一次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的時候,還覺得詫異,到現在已經習慣了,與陛下同寝同食,惹人好奇也正常。
沒有手機的傳遞,這樣的吃瓜顯得格外樸素,想來也就這幾天過了就好。
此刻豎起耳朵的人聽到這嘲諷,腳步快了些,拉開距離。
江雲悠看了石睿識一眼,“不必如此。”
雖然沒什麼真的大人物,但不是同僚就是上級,還有的也是替自家主子來看,石睿識沒必要出這個頭。
她聲音平靜,心中卻啧啧稱奇。
沒想到石睿識冷着臉的時候,那張圓潤的臉竟也頗有氣勢。
“這些人指不定怎麼說你。”石睿識看了眼江雲悠白玉般的側臉,想着暗地聽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話,就忍不住咬牙,“都怪陛下昏庸無道。”
“管别人何幹。”江雲悠淡聲,她停頓片刻,又弱弱跟了句,“也不是。”
不管私下大家怎麼想,但在明面上,她和江家是有正經合理的名聲,而這都來自那位昏庸無道的甯邵。
那日安公公大張旗鼓的出現,當晚她就歇在了皇儀宮,江雲悠預料裡就會有很多閑言碎語,更甚者借此彈劾她和江家也是有可能的事。
可不料翌日早朝,甯邵直言要将江雲峥提為禦前侍郎——理由是泡茶了得。
正二品的職位,豈可如此亂來。
——衆大臣直呼。
甯邵思考片刻,說納入後宮也未嘗不可,把江鴻羽吓了個半死。
連接遭否,帝王震怒,最後的結果是江家深明大義,江雲峥以身飼虎,安了個侍讀的名義。
這位置其實偏靠于奴,但甯邵又未取消她的官籍,甚至可正常當值。
盡管依舊不妥,也沒人再敢出聲反對了。
這其間可猜測的東西可太多,各位猜來猜去,最後隻落得一句君心難測。
“我——”
江雲悠下意識說出的口,當看到石睿識驚訝的眼神就有點後悔。
“你也太謹慎了,沒人能聽見不用裝。”
石睿識眉尾高揚。
他知道江雲峥向來滴水不漏,但還是對她哪怕不喜整日呆在宮中,還記得做樣子表示佩服,怪不得老爹說他擔心江雲峥被處死是瞎操心。
“不說這些了,明日緣來居一聚?”
“聚什麼。”
江雲悠記得她沒告訴石睿識明日她休沐。
“給你踐行啊。”石睿識說,“放心,我不叫多的人……雖然搞不懂你為何要去軍中受那罪,又苦又累……不準拒絕我啊。”
江雲悠:……
她袖中的調令尚未簽字。
原本她預計調令下來要一周的時間,這還是有江鴻羽的暗中授意才能這麼快,可卻沒想到僅三天就下來了。
而且還是在浴佛節各殿抽調人手的情況下,她甚至都以為要被駁回,卻在今天就交到她手裡。
她當時迫不及待,如今卻沒有第一時間簽字。
江雲悠:“還不确定。”
“為何,陛下不放人?”石睿識擰着眉,“宮裡這麼多人,就真沒人能學會?他這是殺雞用牛刀!”
江雲悠微微歎息。
她不知道甯邵會不會放人,但此刻猶豫的是她自己。
按原計劃,此次去軍中,她得‘死’在路上。
這本是頂好的機會。
江雲悠拿着調令到甯邵面前,亦不會說是赴任,隻言要親自到場以表歉意,回程之時會墜崖身死。
早在與秦霍商量請調軍中的時候,江雲悠就已經在着手準備假死的事,後來幾天宮中無信,她已經松了口氣,不想緊接着就知道了頭疾的事。
泡在南池的時候,她就已下了決定,想在調令下來後,就同家裡坦白,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頂替身份的事。
可她現在卻在猶豫。
“緩之?”石睿識很是驚奇,“你在走神?”
江雲悠眸光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