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她也沒能同甯邵接觸,在拙劣的一次摔倒被抓着腰帶提起來後,也就不敢太明顯,怕被察覺。
“嫌你話多。”
石睿識裝作聽不見,他想了想,又開心起來,“要是不走,那可以一起去浴佛節了。”
今年的浴佛節在最大寺廟龍福寺,因為由朝廷直接出面,格外隆重,聽說還有外使入都,算是這兩三年來最大的盛事。
江雲悠也很心動,她想了想又問,“陛下去嗎?”
這龍福寺在外郊,一日往返不能,得外住,她近日都沒上早朝,但石睿識應知曉,今日浴佛節的班子已經下來了。
石睿識一副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誰不知陛下不愛這種繁瑣的儀式,一念之間可能就血流成河。
于是江雲悠也闆着臉,“那你覺得我能去嗎?”
石睿識哎了聲。
他見江雲悠扔下走了兩字,就往馬車而去,追上去還想說幾句。
“我——”
他跟了兩步,就看到從馬車裡探出頭的江鴻羽,腳步默默地轉了方向。
他是真的有點發憷這大将軍,雖然江鴻羽沒對他說過,别把我兒子帶壞這種話,但他也不想靠近,給他說的機會。
“那石家的傻小子喊你呢。”江鴻羽看着進馬車的江雲悠,“你不是愛跟人說話嗎?”
“你也說了是我。”江雲悠換了換嗓子,看了他一眼,“什麼好事這麼高興。”
往日江鴻羽才不會費話這種小事。
江鴻羽繃了繃臉,還是沒藏住笑意。
“前些日子從慶洲來的款,原是用于皇城修繕,改成軍饷了。”
“是嗎?”
江雲悠也有幾分驚喜。
強兵利器離不開錢,而且前兩年死去的士兵都還有沒得到安葬費的,江鴻羽雖自己填了許多進去,也是杯水車薪。
江家唯一一個窮鬼撐着膝蓋低低地笑了兩聲,他壓下鼻尖的酸澀,肩背陳舊的傷痛仿佛都沒了。
“我還能诓你不成。”
“竟能從許大人口中搶出這塊肉,爹爹威武。”
在朝中,武官向來是争不過文官的,不僅是因為容易被繞進話裡,還因着當今丞相慕敏博是主和派。
“陛下開的口。”江鴻羽搖頭,他都恨不得鋸了自己這張笨嘴,歎了口氣,“陛下近日開始理事,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江雲悠一愣,聽着江鴻羽接着道,“我對陛下此舉有了些猜測。”
“嗯?”
“他可能想削相權了。”
如今慕家一家獨大,他必然要扶值另一家起來分權,但在預料中這一姓,絕不是江。
不管是後宮另一位妃子所屬的石家,還是唯一賜了爵位的許家,都像是要承擔此責的,可甯邵再無多餘動作。
“那日你在朝堂,可能就誤打誤撞,讓他有了計劃。”江鴻羽如此猜測,可又說不準,甯邵的行為他從未看清過,“不管如何,總是好事一樁。”
江雲悠沒有開口。
她清楚知道那日甯邵放過自己,是因為她開口了,至于起身下殿,是察覺她能緩解頭疾,會不會借此扶江家她不知道,但甯邵能保持冷靜無疑是件好事。
“雲峥來信應還有六日抵都,”江鴻羽看了眼江雲悠瘦了些的臉,“你再堅持幾日。”
江雲悠頓了頓,“嗯。”
她一邊寬慰着爹爹自己在宮中也并未受苦,一邊無意識按了按袖中的調令,腦中閃過了爹爹的話,以及這幾日同甯邵的相處。
算了,她想。
還不到這一步。
至少等雲峥回來試試,萬一能緩解頭疾的不止她一人,豈不是皆大歡喜。
做了決定,江雲悠也不再糾結,她好不容易回趟家,不想把這些情緒帶回去。
江雲悠今日回家是提早知道的事,晚膳很豐富,還有二伯一家人,席間很是熱鬧,她靠着椅背笑得不行的時候,忽然想起宮中用餐時的寂靜。
這幾日,甯邵還是沒用晚膳。
這思緒不過一瞬間,很快就被她抛在腦後,熱鬧地用晚膳後,江雲悠同幾個小的一輩到院中賞月,爐子裡溫着酒。
正聽二姐講她婆家的八卦,門房遞來消息——有位叫吳安的人要見她。
江雲悠眼中笑意暫收,她放下手中的核桃,随意找了個借口,到了偏廳。
吳安沒坐,就站在那裡。
他褪去了太監的官服,到是顯得眉目方正,身後還跟着個人。
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蓄着胡須,身着粗布衣裳,有些拘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股風塵仆仆的疲憊,人雖站着,但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躺着。
江雲悠目光重新落回吳安身上,帶着些謹慎。
吳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公子不是說那茶難得炒制得好麼,這就是那制茶人。”
江雲悠微怔。
她原以為那好茶是來自宮裡才開口問了甯邵,聽到是不知從哪地送進宮的也就作罷,不想他會派人去尋。
她靜默不語的功夫,吳安從懷裡掏出一物,遞到面前,“這是主子給您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