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棠繼續在客廳轉悠,欣賞牆上挂着的四五幅畫作,顔色清透,與家裝風格十分相符。
她看出來這些是同一人所作,便問道:“這是誰的作品?”
江未笑道:“是我自己畫的。”
沈淮棠颔首:“難怪。”
之前他一直與奶奶生活,耳濡目染已久,就算照貓畫虎也技巧純熟。
她略帶可惜地說:“我這次帶了禮物來,現在看一圈,卻覺得與你家風格相差甚大,有些拿不出手。”
“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江未脫口而出,“就是這個嗎?”
他拆了牛皮紙包裝,紅火的楓葉跳出來,在這顔色淺淡的環境中鮮豔得如同一輪明日,“這是胡桃鎮的楓葉?”
“對,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想要留作紀念的漂亮楓葉。”她點點頭,“都送給你了,我自己隻留了一片作書簽。”
江未左看右看,愛不釋手,而後直接挂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從今往後,隻要有人進家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會是這幅畫了。”
時間不早,江未點的外賣也已經送到,兩個人倒也不見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将食物鋪滿茶幾,邊看電視邊吃飯。
期間,江未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似是有人找。
然而沈淮棠卻注意到,他的屏保竟是他們在胡桃鎮拍的合影,就是他側頭看着她對鏡頭莞爾一笑那張。
江未回完信息,注意到沈淮棠面帶疑惑,連拆龍蝦殼的速度都放慢了。
他熄屏問道:“怎麼了?”
“有點想不明白。”沈淮棠說,“你能告訴我,以前你喜歡我什麼嗎?”
到目前為止,根據她所接收的信息,曾經的沈淮棠就是個性格古怪孤僻,行為舉止怪異,因創傷導緻失語症,甚至還有概率患遺傳性精神疾病的麻煩女孩。
她看不到自己身上任何的閃光點。
若說雲姨他們仍有一層血親的聯系,猜對她親和如己出,可江未的情誼好似懸浮在空中,她找不到一個切實的落地點。
江未無聲地笑了,仍是有些無奈:“你覺得人必須非常優秀,才值得被愛?”
“倒也不是。”她有些遲疑,“我就是不大相信,有人會無條件喜歡我。”
他并未因為沈淮棠的言辭感到困擾,而是認真地詢問:“你覺得,愛需要證據?”
“或許是吧。”她思考片刻,“太虛無缥缈的話,讓我沒什麼實感,從而會産生新的懷疑。”
江未想想,起身進屋拿來一個木盒子,放在沈淮棠的面前,輕輕地打開蓋子。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電影票。
沈淮棠拿起來端詳,目光落在片名與電影院的名稱,以及放映場次上。
她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電影票。
這意味着,在一年前,他們在同一家電影院裡看了同一場次的電影。
唯一的區别,是她與餘慈坐在中間排,而他在最後一排。
沈淮棠自然不信這是巧合,隻能說,江未不知那時的她已經遺忘過去,因此處心積慮想要制造一場久别重逢。
可她卻從頭到尾也沒有将他認出。
沈淮棠好奇道:“那時候我真的看到你了嗎?”
“看到了,然後直接無視。”江未回憶起那次孔雀開屏,也有些好笑,“我以為你是真的不願與我相認,電影結束後,我還想叫住你,結果接了一通二十秒的電話,你就已經不見蹤影。”
“不一定看到了。”她謹慎地說,“否則我怎麼會記不住這麼漂亮的面孔。”
這話終于取悅到江未,露出今夜第一回真心實意的笑容。
可緊接着,他又輕輕歎口氣。
沈淮棠品出含義,嫌棄地啧了一聲,對他指指點點:“你這人真的很矛盾,又想用這張臉吸引我,又擔心我隻是看上你的臉。”
“人之常情嘛。”
江未倒不在意,轉而從盒子裡拿出一部年代久遠的手機,充滿電後還能開機。
手機相冊裡有幾十張照片,比如夢港島的風景照,藍天金沙綠植,還有教堂的鐘樓與花田,剩下的全是沈淮棠的照片。
明顯能看出來,以往的她并不喜歡照相,對于留影一事頗有抵觸,因此江未隻能悄咪咪地偷拍。
比如她躺在沙發上酣睡,懷中抱着一隻同樣睡得正香的黑貓,手邊滑落一本方才翻閱過的書籍。
比如她凝視窗外飛鳥掠過的側顔,眼神淡漠,氣質疏離,這與如今的她倒是極其相似,不過現在更加醇和穩定。
以及寥寥數張他們的合照,江未在前面掌機自拍,身後是正在招貓逗狗摸花抱樹總之不知他在拍照的沈淮棠。
唯一一張正經合照,他們坐在沙灘邊的長椅上,挨得很近,沈淮棠歪着腦袋,親昵地貼着他的臉,對着鏡頭微微一笑。
他們的面前,擺着一個小小的水果蛋糕,江未解釋說:“那天你陪我過生日,這蛋糕是你親手做的。”
盒子裡還有一本速寫本,沈淮棠翻了翻,是江未的作品,随心随意地畫花鳥魚蟲,風花雪月,還有她。
他筆下的她仍然表情不多,但寥寥幾筆卻能精準地勾畫出她的不同神情與狀态。
沈淮棠中肯點評:“你真的很喜歡我。”
江未被她的一本正經逗樂:“當然了,你看過這些‘證據’,有什麼想法?”
“更迷茫了。”她合上本子,百思不得其解,隻能萬分狐疑道,“又是照片,又是速寫,莫非你喜歡的,其實是我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