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需要定期檢查。”沈淮棠聳聳肩,簡單說明情況,“我失憶了,直到最近才開始恢複以前的記憶。”
醫生颔首認真傾聽:“在你失憶後,還有之前精神疾病的症狀嗎?比如産生幻覺,與不存在的生物對話?”
沈淮棠搖搖頭:“沒有,後來給我診斷的醫生,認為之前是應激導緻的抑郁傾向與幻覺,因為持續治療吃藥,所以沒有發展成精神分裂,失憶以後,病原消失,我的情況就好了不少。”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醫生拍拍她的肩膀,“祝你順利恢複記憶。”
旁邊的安東尼瞧着沈淮棠,充滿惋惜地說:“原來你也生病了,上帝保佑你。”
沈淮棠摸摸他的腦殼,原本還以為安東尼是病人家屬,才會在醫院見過她照片,如今才知道,他是醫生家屬。
主要是這島上本地人實在不多,這位醫生現在還在療養院就職,她也是沒想到。
對此,醫生笑着解釋道:“确實,島上大多是老人與孩子,青壯年都去大城市了,但我不喜歡過于喧嚣的生活,就留在這裡結婚生子了。”
閑聊片刻,醫生離開之前,同她介紹集市宣傳闆上的活動:“棠,我認為你可以看看,這是我們療養院和自然療愈機構的合作項目,主題是音樂療愈。”
音樂療法,沈淮棠對此略有了解,這是一種輔助治療方式,能夠緩解精神病患者焦慮和幻聽等症狀。
但那是一種專業的治療手段,也需要較長的時間去達到治療效果。
“這次的療愈活動分為兩個部分,有面對病人的長期專業治療,在醫院進行,無關人等不能參加。”
“但是短期體驗面向遊客,如果有興趣你可以試試,我記得你有失眠夢魇的睡眠問題,選擇頌缽療愈或者冥想療愈,還有來自你們華國的五音療愈,都有助于放松身心,緩解疲憊,能讓你睡個好覺。”
沈淮棠聽罷覺得挺有意思,這不就是精神馬殺雞,去試試也好。
江未幽幽地說:“你現在睡眠還有問題嗎?我看你睡得挺好啊。”
沈淮棠瞥他一眼:“怎麼感覺你是希望我有問題,然後找你這顆安眠藥?”
“我不是,我沒有,别瞎說。”江未否認三連,又欲蓋彌彰地找補,“沒問題也可以找我啊。”
沈淮棠聽罷,微微一笑。
失憶的這五年來,她的腦海深處一直存在着江未的身影,哪怕看不清面孔,也時常會在她的夢境中毫無緣由地出現。
她的“安眠藥”從來沒有離開過。
活動場地不遠,沈淮棠翻看宣傳單上的介紹後,選擇體驗頌缽療愈。
工作人員引着他們走過大廳長廊,進了一間私密性很強的房間,寬敞舒适,地面鋪滿潔淨的疊席,四處散落着軟軟的淺色抱枕。
房間的一側擺放着大大小小不同規格的水晶缽,供療愈師使用,另一側則是落地窗,窗外是浩瀚的大海。
不久前室内大概點過香,這會兒氣味未散,淡淡的甯神的香氣,并不濃烈,卡在正好的地方,一切都非常舒服。
光是坐在此間,沈淮棠就感覺無比閑适怠惰,點評這是個很适合發呆的地方。
療愈師敲門後進入,是個面容清雅的女子,氣質怡然。她先讓他們在太陽穴、脖頸與手腕都抹上植物精油,而後簡單介紹聽頌缽進入深度放松的過程,便邀請他們躺在準備好的軟墊上。
沈淮棠躺下時還在尋思,枕頭裡的植物香氣特别合她口味,沁人心脾,好聞又好睡,不知他們賣不賣。
而後,療愈師在陣陣海潮聲中敲起水晶缽,或清亮或渾厚的聲音袅袅回蕩,悠遠而靜谧,仿佛從宇宙深處而來,又緩緩地延展開。
那頌缽聲餘音繞梁,慢慢地讓沈淮棠平靜放松下來,胡思亂想的思緒也不知不覺止住,進入了一個似睡未睡的迷蒙狀态。
大腦一片空白,仿似入睡前的混沌。
可就在這時,她腦中浮現曾經經曆過的一幕又一幕,無法自控地想到母親。
沈如風長長的柔軟的頭發,狹長美麗的眼睛,溫柔的笑,優美的鎖骨,還有她如同港灣般的懷抱。
太遙遠了,那是她還很小的時候,母親蹲下身來,将她攬在懷中,親昵地與她臉貼着臉。
然而,沈淮棠知道那隻是記憶。
此時的自己,正靜靜地躺在療愈室的軟墊上,海風拂過,吹起她的額發。
可就在這時——
沈淮棠忽然嗅到微弱卻熟悉的味道,如遭雷擊,讓她的右手輕輕顫抖起來。
是媽媽的味道。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雷雨天氣,她被吓得心驚膽戰,大半夜爬上母親的床,帶着哭腔喊一聲“媽媽……”
就能收獲一個緊緊的擁抱。
母親的懷裡,是她永遠的避風港,能讓她沉浸幸福地嗅着母親身上散發的氣味。
那是一種沒有辦法描述形容的,獨屬于媽媽的味道,帶着一種特殊的香甜——是誰說,冒險的反義詞是母親——聞到就會覺得無比安心,覺得自己終于回家的味道。
她無聲地喊,媽媽。
眼淚就這樣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