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沈淮棠突然聽見大門重新被打開的聲音,接下來是一串急促的步伐。
她預感到什麼,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才剛剛直起身子,便見到江未從外面疾步而來,用力地将她抱在懷中。
沖擊感過于強烈,沈淮棠尚未反應過來,便本能地回應了那個擁抱。
江未埋首在她的脖頸之間,力氣大得幾乎要将她揉到身體裡去。
緊貼之中,她感覺到他的顫抖,擡眸後卻發現江未的眼眶竟然紅了,眼睛也泛着明亮的水光。
他們長久對視,江未竟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伸手撫摸她的長發:“這次一定要等我回來好不好?不能突然消失。”
“好。”沈淮棠重新抱住他,雙手攀上他的脊背,輕柔的撫摸給予安慰。
江未幾乎難以離開她。
他擁着她,滑落跪坐在床邊,雙臂收緊抱着她的腰部,貪婪地嗅着她的氣味,感受她的皮膚的溫度,讓她一直撫摸着他的後背,很久很久才将泛濫的情緒克制住。
他擡頭看向她,眼裡仍是破碎的不舍:“我真的要走了。”
這一次,沈淮棠将江未送到港口。
眼見着他上了船,站在甲闆上同她揮手,她站在港口看了很久,直到渡輪消失在海平線,這才重新回到住處。
從昨天放下手機開始,她就沒有再看過,這會兒拿起來,不出意外地有一長串未讀消息。
最頂上的竟然就是剛剛離開的江未,他發了一堆小狗狂哭的表情包,最後一句是:“好想你。”
突然的分開似乎誘發他某種應激反應,比如難以自持的分離焦慮,以及需要及時安慰的退行行為。
沈淮棠知道這與她之前出事脫不開關系,于是回複一個小貓咪搖頭晃腦的表情包:“等你~”
那邊立刻顯示“正在輸入中……”
沈淮棠等待片刻,卻未等到新消息。
他似乎在斟酌,袒露負面情緒過多是否會引起她的反感。
如此地敏感乖覺。
以前的江未不是這樣的。
在夢港島上,相比于孤僻寡言的沈淮棠,江未總能交到新朋友。
他像是一團火,走到哪裡都能吸引他人的目光,在人群的中心。
她跟着他,像是順從基因裡的趨光性。
有一回,島上來了新客,竟是兩位同齡人,實在不多見。江未和他們聊上三兩句,便約了與本地朋友一同打籃球。
夢港島上隻有一個小小的破舊的籃球場,在沈淮棠去醫院的必經之路。
遠遠地,她就聽見男生們喝彩的聲音。
對于沈淮棠來說,籃球不過是一項普通的運動罷了,以往在鶴城學校時,體育課上她也學過籃球,也見過不少男生女生用籃球炫技,可從未有誰能吸引她的目光。
然而在經過籃球場時,她還是難以自控地朝裡面看了一眼。
江未平日懶散閑适,上球場後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長相漂亮,穿着紅色球衣與黑色護膝,奔跑在風裡,頭發飄揚,輕巧抛投或強硬暴扣,都英姿勃勃得像是場中唯一發光體。
得分後,他放肆大笑,得意洋洋地同對手做鬼臉,幼稚傻氣得讓人發笑。
沈淮棠見狀,不動聲色地抿抿唇。
江未卻在友人的提醒之下轉了個身,目光正好撞進她眼裡,他眉毛一揚,舉起雙臂跟她打招呼:“小啞巴!”
她想走,腳步卻生根,眼睜睜見着江未大步跑來,離她越來越近。
“我一身汗,不挨着你。”
他在她面前停住腳步,一頭亂發,鼻尖沁出汗珠,舉起冰凍的飲料,笑嘻嘻地問,“要不要喝可樂?”
沈淮棠搖搖頭,江未滿不在乎地颔首,哒的一聲,他單手開了易拉罐,仰頭将大半罐碳酸飲料倒入喉嚨,咕噜噜的聲音像是誰不為人知的情緒。
他的個子很高,她隻能仰頭看他,陽光在他身後,強烈璀璨得讓她都睜不開眼。
江未注意到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拽着她衣袖到樹蔭底下:“到這裡來,涼快些,你别曬着了。”
枝繁葉茂的玉蘭花樹被風吹得簌簌而響,一束陽光正好落在他肩上。
他擡頭看到壓低的枝丫,順手摘下一朵盛放的潔白花朵,送至她面前,笑吟吟地問:“漂不漂亮?送給你。”
喝完飲料,短暫的休息結束,江未對她擡擡下巴:“走了。”
他又重新回到球場,與同伴開幾句玩笑,便開始下一場比賽。
等沈淮棠從醫院出來,他們早已結束,她看着空空蕩蕩的球場,好似還能看見他奔跑的身形。
她繞路去了栖居,隻有達拉斯坐在門口做木雕,見她來了,停下手裡的活兒和善一笑:“他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