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棠耳根有些紅。
她還什麼都沒有問呢。
回家後,她将那支玉蘭插起來,芬芳的氣息充滿整間卧室。在等待藥效起來的那段難熬的時間裡,勉強讓她松一口氣。
從初見至今,沈淮棠明白自己應該是喜歡江未的,可她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任何心裡去思考體會情窦初開的滋味,更别提要發展維系。
她單純地贊歎,世間能有如此耀眼的人,真好,多看一眼都很值得。
因此,就算後來江未對她的關注度直線上升,她也絕不願意越雷池一步。
他們并不般配,她想,他再閃耀,也隻是劃過的一顆流星。
就像那朵玉蘭,盛放一時,終要凋落。
既然如此,何必開始呢?
“阿棠,今天也要拒絕我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江未也并不在意,雙手背在身後,仍舊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晃悠,而後将一束新鮮的向日葵送至她眼前,“好吧好吧,不過,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跟我去海邊喂海鷗?”
“出彩虹了,阿棠,要答應我嗎?這樣的話,以後隻要出彩虹就是紀念日哦。”
“阿棠,我們來打賭,等下會變成暴雨還是停雨,如果我赢了,你就答應我好不好?我猜是——暴雨!天靈靈地靈靈,要是成了我就裝一罐雨水供起來。”
“亞超打折,我買了三袋豆沙包,要不要吃?我在包子裡塞了硬币,對,那個破口的就是,誰吃到了誰就要給我當女朋友——恭喜這位沈小姐……诶诶诶,别吐出來啊!”
江未就這樣在沈淮棠身後念叨了一年,任何微小的快樂都能成為他示愛的理由。
哪怕她固執地認為,在生病的時候談戀愛很不負責任,江未卻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甚至開始每日問詢她治病的情況。
“有沒有好好吃藥?”
江未沿着海邊的岩壁走着,一手插兜,啃着冰棍,海風吹過,亂七八糟的頭發下露出半截線條優美流暢的側臉。
他側身看向沈淮棠的時候,漂亮的桃花眼裡閃過狡黠的光,“我要好好監督你,等你病好,可就沒有拒絕我的理由了。”
或許,膽小鬼隻有沈淮棠罷了。
越是喜歡,就越是難以想象,若是以後失去他,該有多難熬。
可是她同樣也無法拒絕江未堪稱強勢的接近,哪怕無數次拒絕,無數次建起高牆,隻要一擡頭,就能看到他半蹲在牆頭,笑眯眯地朝她招手:“阿棠,考慮得怎麼樣啦?”
他的生命力昭然而蓬勃,卻不燙人,帶着風雲月露似的柔情,簡直像夢境般讓她心動和心碎。
“不可能有人比我好,阿棠,我就是最優選。”重彩濃墨的夕陽中,江未站在滿樹的繁花下,身形修長,微微歪着頭,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語氣笃定而輕佻,“隻要你點頭,我就要名正言順牽你的手啦。”
沈淮棠彎彎唇角,在他手中放入一朵盛放的潔白花朵。
江未一挑眉,從善如流地接受,微微俯身,将那朵玉蘭别在她的鬓邊。
他捧着她的臉左右端詳,滿意道:“看來今天的阿棠太漂亮了,我暫時配不上,等我明天再來問問哦。”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自信,甚至帶着雲淡風輕的笑意。
他知道沈淮棠喜歡他,無法拒絕他。
哪怕現在還因為各種難以越過的心理問題而猶豫着,但沒有關系,他有無窮的耐心等待她點頭。
因為江未笃定,沈淮棠絕不會離開他。
——直到她人間蒸發。
江未方後知後覺,原來他們的腳下是結冰的湖面,最薄弱的地方開裂,就會全方位坍塌。
他如墜冰窟,自負消融。
歲月将她的離開無限拉長,今後的每一個夏天都是那年夏天的忌日。
生活繼續,江未遮住傷口前行,哪怕後來與沈淮棠重逢,也不敢用力過猛。
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似調轉。
當年是他對她予取予求,給精神孱弱的她搭建一個随時可回的安樂窩,而今他卻如履薄冰,隻能費勁心力一步步靠近,生怕讓她産生不适後轉身離開。
這一回,沈淮棠毫無顧慮,确認心意後坦率而行,可昨夜之事倒似将江未多年的僞裝劃開一道裂口。
他的平靜終于難以為繼,懊悔與委屈傾瀉而出,險些将她淹沒。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變成如今這般,沈淮棠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她微微撐住太陽穴,指腹輕揉。
思索太入神,神經突突地有些疼痛。
然而她仍然感覺有些重要的事情尚未想起來,隻差臨門一步。
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