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忽然震動兩下,扯回沈淮棠的注意力,她點亮屏幕,看到來自餘謹的信息。
他說:抱歉,昨晚突然挂斷電話,我認為我們應該面對面聊聊。
如果你願意的話。
還有來自餘慈的信息,她不知昨夜情形,還在高高興興地挑選餐廳,準備等沈淮棠回去以後,補過生日。
沈淮棠不知應該回複什麼,有些無奈地抓抓頭發,這社交問題也太過棘手。
夢港島的雨已經徹底停了。
沈淮棠收拾好物品,獨自去海邊遊泳。
她在海水裡随波逐流感受潮流湧動,蓦然想起江未之前說,她的遊泳是他教的,教學地點就是夢港島的海邊。
現在想想,江未那會兒可真虎啊,直接就把毫無遊泳經驗的她丢進海裡,也不怕出什麼意外。
要想問責,他倒是理直氣壯:“我就是在海裡學會的,你肯定也能行啊,别害怕,有我呢。”
所幸她天生水性尚可,與他打打鬧鬧也學會遊泳,不至于做個永久性旱鴨子。
此時,沈淮棠從海面冒頭,抹了把臉,瞧見不遠處有一對夫妻在教兩個小孩遊泳,一家四口熱熱鬧鬧,笑聲傳得很遠。
在她十八九歲的時候,某次餘謹餘慈放假,一同來夢港島探望她。
餘謹不喜歡遊泳,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是在岸邊看着她倆玩水。餘慈鬧他,讓他也下來,卻被兇了兩句。
他是個相當要面子的人,自尊比天高,為了不被妹妹們看扁,竟然半夜偷偷去泳池裡自己練習,險些溺水,被撈上來後在屋裡自閉了三天不肯出來。
因為此事,他再也沒有下過水。
餘慈幸災樂禍,顯然苦親哥久矣,趁機冷嘲熱諷:“以後洗澡前都得做做心理準備,萬一溺水了呢?”
沈淮棠能夠理解餘謹身上超過他這個年紀的重擔,因為曾經的她亦是如此。
但不同的是,她苦心于維持現狀,他卻力求萬事做到優秀——然而,人非機器。
高中時,沈淮棠與母親在鶴城生活,雲姨他們偶爾回國,兩家也多有走動。
有一回,學校要開家長會,正好碰上沈如風在住院,雲姨也有工作要忙,抽不開身。
沈淮棠早就習慣家長會家長缺席,特殊情況嘛,她坐在書桌前,撐着腮幫子,百無聊賴地轉着筆,等待着其他同學和家長陸續入座。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喧嘩,她偏頭望去,竟然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逆着光走進來。
有活潑的女同學發出欣喜調侃的笑聲:“哇,誰家家屬?真帥!”
等他的面容逐漸清晰,正是被雲姨臨時支使來的餘謹。
沈淮棠莫名覺得他一身正氣,脊背挺直,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雙沉壓壓的眼在教室内掃視着,似乎在尋找什麼,比平時還要嚴整。
她微微一愣,回過神後,高高舉起手臂揮舞,餘謹終于見到她,穩穩當當地走過來,拉過椅子坐下。
“你怎麼來了?”沈淮棠見他眉頭緊皺的模樣,還給他倒了杯水,讓他放松些。
“臨危受命。”餘謹沒詳細解釋,一口氣喝了半杯,又側過身,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我第一次參加家長會,有什麼需要做的?”
沈淮棠輕輕笑:“沒什麼要做的,簽到之後,等老師講話就行了,最多會在結束以後找你去單獨溝通一下我在學校的表現,或者成績問題。”
“單獨溝通?”餘謹如臨大敵,皺眉問道,“你成績很差麼?”
“那倒也還行,沒有拔尖的科目,也沒有拖後腿的,整體算是穩定。”她将期中考成績單推過去,讓他過目,“隻是我家長從沒來過,老師想溝通也無門,這次難得見一回,可不得多說幾句。”
沈淮棠說得輕巧,餘謹聽了面色卻更不好,她還以為是他不滿意成績呢,張張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誰知,餘謹卻在桌子底下碰碰她的胳膊肘,她低頭,看見餘謹将握着的拳頭一攤開,手心裡是兩顆奶糖。
她的心情一下就雀躍起來,拈起其中一顆,剝開糖紙,将奶糖丢進嘴,甜絲絲的味道沁進心裡。
餘謹将另一顆吃了,才剛一咬,老師就走上講台,準備開始家長會。
兄妹倆隻得緊緊抿着唇,表面上露出比誰都認真的表情,心裡卻因為這短暫一刻,共守着一個小小秘密而雀躍。
正如沈淮棠的猜測,在家長會結束之後,班主任找餘謹單獨聊了幾句。
等他回來,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事事都在追求出色的餘謹會說教幾句。
結果他卻替她收拾起書本,若無其事地說:“走吧,阿慈在外面等我們,今晚咱仨自己解決晚飯,想吃什麼?”
她覺得奇怪,瞟一眼走廊上和其他家長交流的班主任:“老師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問了我是誰,讓家裡人多注意你的狀态,馬上高三,功課得排第一位。”餘謹的動作停滞一瞬,又道,“不過,你家庭情況老師也清楚,所以也沒苛責,隻是說盡力就行。”
聽罷沈淮棠放下心來,沒再想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