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柯的指尖觸感溫涼,因為沒有繭子,所以十分柔軟。
在甯柯摸上他耳側的那一刻,謝行的大腦就宕機了,從前他雖然也被甯柯摸過頭,但是耳垂顯然是個意義不同的地方。
脆弱又親昵。
他看着面前那張溫和又昳麗的臉,甯柯說的話倒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阿行,你們都給彼此一點時間好不好,父親需要适應他父親的角色,你也同樣有真相要去了解,對不對?”
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樣,謝行下意識就點了頭:“好。”
看着懵懵的小孩兒,甯柯不覺輕笑了一下,也許連謝行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耳垂紅得像要滴血一樣,再配上那對氤氲着水光的黑眼睛。
活像是被欺負慘了一樣。
真是可愛。
甯柯終于适時地收回了手,給謝行一點空間好好平靜一下。
他的目光兜兜轉轉,落在了剛剛捏在手裡的幾張草稿紙上,上面用黑色的筆迹密密麻麻寫滿了算式。
上一世時,甯柯在斯坦福修的是雙學位,除了主修的商學之外還輔修了人工智能專業。所以,他最擅長的學科之一便是數學。
他歪頭盯了那張草稿紙一會兒,倏然看向終于回過神來,又開始專心喝粥的謝行:“阿行,你的數學成績應該很好吧?”
一個學生的思維,往往最能體現在手稿上,雖然甯柯的學生生涯比常人要短很多,但是他依舊深谙這一點。
“嗯?”謝行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嗯……我确實比較喜歡數學。”
甯柯微微挑了下眉梢,以這個小家夥的性格來看,他顯然是謙虛過頭了。
至少甯柯對自己的定位向來清晰,能得到他一句真心贊揚的人,可以稱得上是鳳毛麟角。
甯柯溫和地笑了笑:“還沒問過你呢,阿行有想過大學讀什麼專業嗎?”
謝行微微抿了抿唇角:“我想,我想去西京大學,讀數學專業。”
他的目光還透露着一點小心翼翼,像是怕遭到嘲笑,但即便如此,甯柯也依舊能看出來,在那對黑曜石般的瞳仁深處藏着的渴盼。
他是真的很喜歡。
甯柯不禁心下一軟,他突然想起來,從小到大,對于去哪裡讀書,讀什麼專業,他好像都沒有過第二個選擇。
因為他是甯家唯一的兒子,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是為了公司而活的。
包括去斯坦福也一樣,因為那裡背靠矽谷,能得到最豐富的人脈和資源,為甯氏的新興科技打開市場。
但是謝行和他不一樣,甯柯已經仔細研究過了,如今的謝氏不需要後繼者再那樣拼命了,路在他們手上就能鋪好,而謝行隻需要做一個守成之君。
他比他要自由。
甯柯随手抓起一支筆寫了點東西,便低頭把那幾張草稿紙又放回了原位:
“我記得謝氏是在贊助西京大學和北歐幾所名校的交換生項目的,裡面就有數學專業,阿行有興趣嗎?”
“……”謝行愣住了,他沒想到甯柯會支持自己,他從前和母親說起過自己的夢想,但是因為如今基礎學科的就業形勢并不好,而且培養年限很長,母親并不贊同。
就算回到謝家之後,他也以為這種家族的要求會更為嚴苛。
他原本以為沒人會理解自己。
“不過,以後阿行要不要接我的班,很清閑的,還可以去投資你感興趣的課題。”
說到這裡,甯柯倒有點心虛了,畢竟衆所周知,人染上班味兒以後就戒不掉了。
趁着謝行還沒反應過來,甯柯輕巧地從書桌上滑了下來,順手又摸了一把小家夥的後腦勺:“現在說這個還早,不過不管如何,好好努力,嗯?”
“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吧。一會兒記得把空碗拿下去。”
青年步履輕快地離開了,門又被重新合上,徒留下謝行望着甯柯已經消失的背影發呆。
空氣中還留着些許沐浴露的清香味,半晌,謝行終于回過頭,拿起了那張甯柯剛剛看過的草稿紙。
幾分鐘的時間,甯柯就幫他畫好了他晚上一直在糾結的一個函數圖像。
……從小到大,在數學這個方面,他從來都是自己摸索,沒有人教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和他的思維如此契合。
謝行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一下,晚上一直郁結的情緒幾乎一掃而空。
他這位哥哥,好像比他預想中還要好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