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時候會舍不得我嗎?”
“會的。”
路燈下,戴月彎着的眉眼與夜空中的星月相對,溫柔得不像樣子。
李迦易沉默着,她也會不舍,但她的離開,無人能擋。安平,撐不起她的理想和對外面世界的渴求。就像戴月說的,安平困不住她的。
抓住戴月的手,戴月緊緊回握着,随着兩人行走的步調,小幅度牽着李迦易的手搖擺着。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無限反複。
沒有人再說話,連小鎮都在寂靜地喘息。月光傾瀉而下,每一棵水杉都筆直而立。李迦易的手指捏得更緊,戴月用覆在她手背上的食指輕輕摩挲安撫。
朦胧心事,月亮照不見。
第二日周天,戴月因為趕時間摸黑離開。李迦易起床的時候,隻有一桌用網罩蓋着的早餐,那罩子邊緣處,露出紙張的一角,用端正的字迹寫着:好好吃飯,等我回來。
徐昕像是為了驗證戴月是否真的要出差,一早就出現在了家裡。李迦易剛吃完早飯,正在聽聽力,被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音吓了一機靈。第一反應是戴月回來了,轉身挂起的笑容在看到徐昕的那一刻,迅速淡去了。
“二奶奶,你來了。”
“嗯,戴月呢?”徐昕将帶來的果蔬放在餐桌上,還将李迦易的作業本壓住了。
“她去市裡了,還要過一周多才能回來。”
“哦,這孩子也是,跟她說了陳家兒子回來了,也不知道抽空見一見。這麼大人了,自己的事情一點都不操心,反而幫着别人養孩子。迦易,你以後可不能忘恩啊。”
李迦易替她倒水,徐昕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她愛聽的。除了最後一句,她當然知道,要對戴月好,可經由别人的嘴以這種态度說出來,她又覺得厭煩。
“那是當然,二奶奶喝水。”
徐昕接過水杯一飲而盡,“行了,既然她不在,我也走了,你好好看書吧。”
桌上的果蔬又被拎走了,隻剩下作業紙上留下的污濁水漬,提醒着在前一分鐘,有人到來過。李迦易小心擦着水痕,三秒之後,心裡莫名煩躁,将那作業本甩在一邊,握着徐昕喝過的水杯進了廚房,一遍遍沖洗。
她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煩什麼,顯然不單單是因為被弄髒了的作業本。
看不進書,也不能集中精力,索性跑出去了。她也無處可去,最後在李淺的台球廳門前駐足。店裡的音響,放着當下最流行的情歌,王菲的嗓音如天籁一般。
剛進門,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李迦易扭頭就想跑,卻被正對着門的李淺叫住了,“欸,迦易!”
背對着她的那個人也随之回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李迦易看到趙老師的臉上微微泛紅。
看來是跑不掉了,她隻能硬着頭皮走上前,“小姑。”又對着趙迎爾,“趙老師好。”
李迦易沒想到,趙老師平日裡不上課的時候,也穿得這麼正經,亞麻米色的小西裝裡面是白色的襯衫。和她那身着深色緊身長裙,敞着白色寬松襯衫露出精緻鎖骨的小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迎爾淡淡地回應了一下李迦易的問好,準備離開。
“哎,别走啊,快到中午了,你倆都留下來吃飯吧。”李淺往趙迎爾身前湊了一步,“下午來店裡玩的人多,說不定能逮到你班上的學生。”
李迦易了然,原來,趙老師是過來抓人了。
她沒太敢盯着趙迎爾多看,自然就錯過了趙老師眼中的一絲慌亂。
李淺将兩人帶上樓,趙迎爾那粗跟的皮鞋踩在鐵皮樓梯上,砰砰作響。李迦易心想,還不如在家待着呢,莫名其妙要和班主任一起吃飯了。
樓上還是原來那副樣子,餐桌上攤了一大堆書籍,連接卧室與客廳的,是一大扇磨毛玻璃移門,此刻正大敞着。卧室裡倒是很整齊,淺色涼席上面疊着一塊深藍色毯子。除了那張大床,最顯眼的就是那張原木色大型書架了。
“嘿嘿,家裡有點亂,随便坐。”李淺忙着收拾桌上的書籍。
趙迎爾隻瞥到了幾本托福考試的參考書,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管理經濟類外文書。她原以為,這個台球廳的女老闆就是個美麗嬌豔的花瓶,可單單就這幾本書,足以令她對李淺改觀。這個從大城市回來的女人,身上從來不乏神秘。
"迦易,給你趙老師倒點水。"李淺将書抱回卧室的時候,叮囑李迦易。
趙迎爾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不用麻煩了,我不渴。”按在身側的手,似乎摸到了一根柔軟的帶子。目光順着看過去,沙發靠背上搭着一件黑色蕾絲花邊的内衣。
手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立馬收了回來,人也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李淺回到客廳,看到自己昨夜換下的貼身衣服,和那受驚的趙老師,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将它拎走了。
李迦易在廚房裡切水果,錯過了這一幕。
“趙老師,吃水果。欸?您是覺得熱嗎?怎麼臉這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