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棠華,從前總是和阿姐一道被提起的天之驕子,但又總是差阿姐一截的‘萬年老二’。
她在阿姐死後就入了【州丘山】修隐道,再沒出現在人前過,怎麼如今又穿了玄光宗的服飾,來替她們做事。
“我的【琉霧】已被令宗主毀了靈識,如今就隻是一把普通古琴,稱不上是法器。”
師螢直視着對方,對上她的劍也沒有退縮。
“那這個呢?”
師螢瞧着她的劍往下落,像要挑她腰際的唢呐。
師螢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避免她的劍傷到腰間的唢呐:“這是我阿姐的遺物,并不是什麼法器。”
微生棠華: “它是。”
師螢:“它不是。”
兩人誰也不退。
“上尊,棠華上尊,那真是把普通唢呐,是人界一兩銀子就能買十把的普通唢呐,您要是喜歡,我們庫房裡還有許多。”
眼見着宗主要上前解釋,師螢擡臂攔下,微生棠華怎麼可能識别不出她手裡的唢呐是不是法器。
“你倒是像她。”
像誰?像阿姐?廢話,她們是親姐妹,自然是像的。
師螢見人收回了劍,緊繃的心稍稍松了些,這位人物若是要硬搶,現下的她完全不是對手。
“護不住它的時候,用這個通知我。”
她的話音剛落,師螢手裡就多了個【流明珍珠螺】,師螢知道這是微生家特有的法寶。
無論人在哪兒,隻要用這法寶聯系它的主人,它的主人即刻就能感知位置。
“丢了的話,殺了你。”
微生棠華指了指她手裡的唢呐,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禦劍離開了。
“微生家的人個個都太可怕了!”
宗主捂着胸口跟師螢抱怨,師螢看着人離去的方向,心裡對這話很是認同。
“走吧。”
再耽擱下去,不知道還會有誰來找麻煩,她現在是落魄的野犬,誰都能來欺一腳。
押送她的人也不耐地催促了起來:“好了,别耽擱了,快點出發。”
“阿螢,阿螢,要不我們再等等,大人們,求求你們再等等,洛予清一定是在來的路上了。”
她這一聲喊,師螢那些師姐妹們也一道勸她再等等。
“洛仙徒一定是有事耽誤了,師妹那麼好,她怎麼可能不來!”
“對啊,師姐别走,再等等吧,她一定會來的!”
師螢不是沒等過,她已經等了她足足十五日......
她确信,等不到了......
師螢笑着跟衆人揮揮手:“我走了,千年後,我再回來瞧你們。”
狂風一陣強過一陣,越靠近血海越難行。
等終于抵達血海禁地,身邊的押送修士,已經受不住禁制妄力,以劍支地撐着不倒。
“快,趕緊下去!”
師螢從前就知道血海污濁,孽力滔天,但真見着了,還是比她想象的更為恐怖一千倍。
她從前隻是聽說,血海呈血色,但她沒想到是這般暗黑中透着陰邪的紅,觸目驚心。
師螢再沒有了一路上的淡然,她真的能在此處活下去嗎?
她猶豫着,轉身想逃。
押解她的修士做慣了這事,早有預料,直接祭出了劍陣,逼得師螢不得不步步倒退,一腳踩進了一片血污中。
粘稠的觸感,讓師螢感覺她像是直接踏進了血漿裡,她一手抱緊了古琴,一手握緊了她阿姐的唢呐,想要從中汲取力量。
身後的劍迫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一點點沒入血海中,當半個身子都沒入其中的時候,随意一道浪都像能将她席卷而去。
師螢眼眶漸漸模糊,她仰頭,想要将已經溢出的淚水倒流回去。
她要堅強,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她答應了那群傻子要回去看她們。
她從前還答應過阿姐要毀了那碎靈劍。
她還和宗主說過,她總要想法子改一改如今修仙界的規矩。
她有那麼多要做的事,她不能死。
她似乎還和洛予清說過,結契後她們要一道勘破妄境,修道成仙。
洛予清,洛予清......
為什麼,你真的不來尋我......
為什麼,隻言片語也無,是怕我纏上你嗎?
可我隻是想和你好好道個别......
師螢望了眼血海上空黑霧籠罩的天空,聽說這裡從來見不到日光。
感覺到身後的劍已經抵住了脖頸,師螢收回了目光,心下苦笑,她竟然還心存了那一點妄想。
不是說了不等了嗎......
在連天門外,看似是宗主在拖延,其實師螢也在拖,也在等。
等一個不會來的人。
算了,師螢閉上了眼,不想再這麼一步一步折磨自己,不如直接跳了下去來個痛快。
身子剛前傾了一厘,天際傳來一道高昂清亮的鳳鳴。
一束光破開黑雲直直落了下來,落在了師螢的身上。
師螢詫異地睜開了眼,心裡冒出個十分不可能的想法,猶豫着往天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