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師姐此刻的面色實在不好，吓人的很。

“此處你們善後，我去尋仙尊。”

洛予清丢下這一句，就匆匆去尋仙尊。

無涯山仙宮，栖桐殿，妪郤仙尊望着殿中跪着的孤直身影，頗有種往日重現的感覺。

一年前，也曾這般。

洛予清躬着單薄脊背，撐着如同碎了冰的太極石地面，跪于大殿中央，終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一直沉默着的上首尊位上，也終于有了聲音傳來。

“不改？”

簡單兩字，森冷中蘊含着幾分薄怒。

洛予清顧不得整理狼狽姿态，撐着身子擡頭往上首望去，視線隻瞧着尊位上那一人。

“求...師尊恩準。”洛予清咽下喉間湧上的血腥氣，艱難地一字一頓回應道。

大殿的氣溫又在瞬間下降了不少，洛予清瞧見锃亮的太極石地面這一次仿若真的籠上了薄冰。

涼氣從膝蓋傳遍了四肢百骸。

她艱難直起些身子，哀哀去瞧上首尊位。

隻見尊位上，妪郤仙尊一頭銀發松散束于一側，歪着身子支着腦袋，姿勢閑适，面容卻頗為嚴肅，瞧過來的目光正對上了她探去的目光。

洛予清忙垂下些視線，落于她唇角兩道又深又長的皺紋上。

“你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同那凡人結契成道侶？甚至不惜違逆師命？”

洛予清心下微微一跳，錯了的心跳拍子讓她有些難受。

她垂下腦袋，态度更為謙卑了些：“我同她，從前就有婚約——”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上首傳來微涼的一聲冷哼。

洛予清心下一緊，屈了身子，再次叩首。

今日就是師螢被罰往血海的日子。

她的時間并不多了......

洛予清斟酌了一番，身子壓得更低了些，前額幾乎貼着冰冷的太極石地面。

“天道重諾，我既與她早有婚約，若是在此番境遇下悔婚，實在叫人不恥，更易為天道所棄，更況且她如今是個金丹盡碎的凡人......”

提到‘金丹盡碎’，洛予清有瞬息的停頓，但也隻在千分之一個呼吸間，就繼續順暢叙述她的理由。

“同她結契，一來全了名聲，二不至于違逆天道，三來也算回報了師家曾經的情誼，望師尊恩準。”

想到這，妪郤仙尊古井無波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悅，望向底下現如今又為了師螢在底下跪着的洛予清。

“從前你說天道重諾，不得不往，這一次呢，可又要搬出天道來？”

洛予清擡眸往上首看去，面色微怔：“師尊，弟子應了要護她一世，如今她有了危險，我豈可置之不理......”

她必須得再次前往仙麒靈域，确定師螢的安全，且這一次，她要留在仙麒靈域，至少，護着師螢過完這一生。

妪郤仙尊冷嗤一聲：“從前瞧你是個清醒的，不想也是個糊塗的，上一回為師就同你說過，救人即可，勿要生了念，不想你是一句沒有聽進去。”

“師尊——”洛予清想要解釋，解釋她隻是應下了護她，不可毀約，并沒有其他的念想。

話才剛要出口，就被上首打斷了。

妪郤仙尊面露失望，緩緩起了身：“妄念太重，跪着清清心思。”

上一次洛予清一跪就是十五日，她就已然發現她偏執的一面，應了她，不過是希望她能自己破了妄念。

不想，這一趟出山，她倒是增了妄念還不自知！

如此這般，如何能破妄成仙？

妪郤仙尊将失望掩進眼底，一揮手，身影如風散去，唯留一聲飽含失望的歎息。

洛予清想要辯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卻眼睜睜瞧着仙尊離去，也沒能想出合适的理由。

天道重諾，可她已經履約同師螢結契，現在是師螢一意解了契約，她該是輕松承諾已兌現，現下兩人沒了關系......

可是想到同師螢分别前，師螢說的那句‘我等你回來’，還有她眼裡那些難掩的情誼，所有的一切都無法讓她不去在意這事、不去弄明白為何師螢會單方面解了道侶契約。

兩人相約解契都要付出毀約的代價，何況是單方面毀約，師螢她......

究竟是為何她甯可傷了自己，也要解了這道侶契約？

她必須得去問個清楚！

洛予清撐着身子站了起來，仙尊不允她也無法了......回來再請罪吧......

才将起了身，身上的【寒鴉傳音鈴】竟然泛起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