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山上一處飛瀑傾天而下,濺起的水花直飛往另一個山頭,小花隔老遠看得膽戰心驚,最後繞了很久到半山腰下一個平緩的水潭。
她隔着水潭十丈遠,想着在這裡喊,水底能不能聽到,隻是她還未開口,水邊就出現一道聲音:“小花?”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帶着試探和不确定。
吓得小花當場跌在地上:“誰?”
她想到上次在河邊那顆裹着水草的頭,不過那次是個男人的聲音。
水潭裡慢慢升起一顆頭:“你别怕,我是绡兒。”
“绡兒?”
绡兒的身體從潭底完全出來,赤腳踩在水面上,一頭烏黑到腰間的長發,紅色的裙擺鋪在水面上,像蕩漾開的紅蓮。
随着她越走越近,小花看清了她的長相,原本是俏皮柔美的,可眉宇間偏偏染上了化不開的憂思,眼角很紅,小花想到左羽說,她一直在哭。
“绡兒,你認識我?”
“我聽小草說起過你,他在這兒等了你許久,前幾日剛離開。”
小花震驚道:“小草又是誰?”
“他是水草精,大約一個月前來到這片水域,我們認識後,他告訴我他是來找你的,他說你們是親人,可你不記得他了,就像……映山哥哥也不認得我一樣。”
腦子又開始懵,京城城郊林子裡的溪邊,那一顆滿是水草的頭閃現在腦海裡,他叫她小花時急切激動的聲音。
绡兒繼續說:“我在這裡待了很久,妖鬼司的人差不多都見過,隻有你新來的,小花,你怎麼也忘記了對你那麼重要的人呢?”
“我……小草,他去了哪兒?”
“他沒提起,但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能讓他此時離開的,或許也是跟你有關的事。”
“他為什麼不去找我?”
“他說他不能離開水。我雖然想幫他,可沒有通行令牌,我不能接近妖鬼司,不能接近你。”
“他還會回來嗎?”
“你在這裡,他肯定會的。”
小花感覺像是被司主附身了,渾身軟綿滑的,不想站着,隻想坐着,靠着,給身體找個寄托。
“小花,你來這裡做什麼?”绡兒覺得奇怪,她又不記得小草,而且聽小草的意思,她如今很怕水。剛剛在山上,她恨不得離瀑布百丈遠。
“我,來找你的,我看到你的陳述單。”
“……我的……陳述單?妖鬼司,還願意再幫我?相信我?”绡兒陡然間激動起來,紅紅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我想和你一起找到真相,我不忍心看你一直縮在這裡。”
“真的?真的嗎?我……謝謝你,小花。”
绡兒自小就為了躍龍門準備,刻苦修煉幾百年,修為高深,但那場海底風暴,他們姐妹二人皆受重傷,她的法力隻剩兩成,無法長時間離開水。從洞庭湖到這裡,她受了許多苦,若無法得到她想要的真相,她連重走一遍荊棘之路,回到家的勇氣都沒有。
聽到小花要陪绡兒回洞庭湖,左羽氣得拿筆的手都在抖:“你這是做無用功你知道嗎?浪費時間,你知道上次是誰去洞庭湖找真相嗎?水矜!文武雙全,智慧與武力并存的水矜!”
右翼打斷他:“你聲音太大了。”
左羽深喘幾口氣:“我這都是為了誰?聖淨琉璃瓶才……”
“左羽。”閑王很平靜的一聲呼喚,左羽立刻住嘴,隻是眼光還是不善地盯着小花。
“左大人,妖鬼司的職責是不是完成每一張陳述單?”
“是,可是……”
“沒什麼可是,绡兒的情況特殊,真相各執一詞,我知道查清很難,可我們不能隻去做簡單的。我問過绡兒,水矜是沒查到什麼,正因為什麼也查不到,所以不能證明绡兒和錦兒到底誰對誰錯。绡兒修行了幾百年,若她真的是被人這樣莫名奪走了一切,無人能為她做主,難道真的要她在妖鬼司絕望等到死?”
左羽怒道:“小花,你是菩薩普渡衆生嗎?”
小花生氣了:“我不是!但妖鬼司是!完成妖鬼之願,使他們消除怨氣不甘,還他們公平,不是妖鬼司的職責嗎?”
“你簡直氣死我了!一根筋,和川河一樣榆木腦袋!”
“你……左大人你,毫無恻隐之心!”
“你婦人之仁!”
“你心如蛇蠍!”
眼看兩人越吵越近,就快要肢體接觸,右翼趕忙一手拉一個:“冷靜,都冷靜!”
左羽吼道:“你放開!我得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右大人,你放手,我現在可不怕他,他敢動手,我就把他打趴下,讓他知道我到底幾斤幾兩!”
左羽不敢置信:“你聽她說的什麼?”
右翼客觀道:“你現在确實打不過她。”
“你……你們!右翼,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水矜什麼也沒查到意味着什麼還需要我告訴你嗎?”
“那你說啊!意味着什麼?順便說說妖鬼司職責到底該不該管?”
“你……你死豬不怕開水燙,可我們……”
“左羽!”這是閑王第二次叫他的名字,沒有漫不經心,沒有淺淡笑着,而是帶着微微怒氣。
左羽怔住,不敢去瞪閑王,轉而就要狠狠瞪小花,哪知目光一擡就看到小花的眼淚吧嗒從眼眶裡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