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忱和旬塵很快便将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二人狼吞虎咽的如同多日未吃飯的乞兒般，看的楚寂嘴角直抽。好在如今也有衆多修士不選擇辟谷，他們倆這種行為倒是不出奇了。

為表謝意，旬塵興高采烈的打着嗝給“戰場”使了個清潔咒就讓那些碗筷自己飄着歸位去了。她則變回原形，躺到了槐樹上繼續曬太陽。

一時間，就隻剩下沐靈忱一個人幹愣着發呆了，他趴在桌上看了會楚寂娴靜的睡顔，夏日的蟬鳴忽遠忽近，聲聲不息，陣陣微風不時帶來楚寂身上的檀香，撩動着他的心弦。

不多時，他胸口處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這才想到荊問言給他的血玉劍穗，他将劍穗放在手心仔細端詳。一轉頭，對上了楚寂深邃的墨瞳。

她認出了劍穗，纖細的手指向沐靈忱伸去，沐靈忱急忙将劍穗遞到她手裡。見她将劍穗握在手中仔細查看，他這才解釋道：“這是春蘭長老……不，是大師姐在幽血秘境外找到的。”

想要照着荊問言的話複述的他一時沒改回來稱呼。

“嗯，我知道，這白玉裡染的還是我的血。”她将劍穗扔到桌上，這劍穗沾染了一股濃郁的梵香，她不喜歡自己的東西染上其他的味道。“難聞，丢了吧。”

她一句話就給罕見的暖玉定了死罪，可惜沐靈忱并不識貨，不然也要向竹海一樣念叨她暴殄天物。

“啊，怎麼會。”沐靈忱撿回桌上的劍穗，仔細的嗅去，确實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梵香，還有一絲微弱的檀香，估摸着是剛剛楚寂沾上的。

他不舍得把血玉丢掉，于是跑來跑去的打水将劍穗洗了好幾遍，又點燃了室内的香爐，将劍穗放在香爐旁仔細的熏香。

這香爐的香是他在屋内的櫃子中拿的，與楚寂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這下總該不會難聞了吧，他這樣想道。完全忽略了為什麼木兮院的熏香和楚寂喜歡的味道一模一樣的問題。

夏日炎炎，楚寂在躺椅上阖眼休息，旬塵劍的劍身被大槐樹的細枝纏住，挂在槐樹上随風搖晃，二人玩的很是盡興。

沐靈忱在烈日下練劍練的滿頭大汗，他有些心思不甯，于是早早收了木劍，坐到槐樹下打坐。在引靈氣入體後的快第一百個大周天時，他周圍的靈力突然暴動，快速的湧入他身體，撐的他靈脈隐隐作痛。

“嗯……哼。”他壓低聲音，不想驚動楚寂。

擡頭一看，楚寂已經從躺椅上消失了。鼻尖傳來熟悉的體香，楚寂的兩指已經點在了他手腕。

“屏息凝神，跟着我的靈力走。”

沐靈忱在楚寂的指導下将那些快速湧入身體的靈氣轉化成自己的靈力，周圍的靈氣波動也停了下來。

“怎麼？靈氣淬體也被你整的像走火入魔似的。”她理了理衣杉，坐到他身側，半開玩笑的說道。

沐靈忱對她來說就像是個還未成熟的幼崽，而她對幼崽向來包容，也是提不神去斥責他。男子本就不易又心思細膩，需要好好引導，不然免不了吃苦。

“我……我……”沐靈忱幾個我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楚寂看穿了他的心思，因為她也經曆我這一切，不過她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這陽光挺不錯的。”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話語一哽，“啊……是啊。”

“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時候。”她又道。

“嗯……嗯？”

她的語氣仿佛在商量晚上吃什麼似的，跳躍的思維和完全不像正道之人能說出的話讓雲清風一愣。反應過來的他眼淚又蓄滿了眼眶。

他隻是有些委屈，覺得不公平而已。憑什麼壞事做盡的人不能輕易的受到懲罰，憑什麼被害的弟子隻能自己咽下委屈，憑什麼是他們遭遇這些事，憑什麼是他……

他自知自己心思陰暗，恨不得将雲清風和枭曉碎屍萬斷，将他們的血肉扔去喂妖獸，再将他們的魂魄困入絞魂陣，讓他們日日夜夜都體會被撕碎魂魄再重組的痛苦。

他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一個正道的修仙者應該有寬大的胸襟，不被世俗侵擾。可是他做不到，他隻要想起這三年的所有诋毀、陷害、輕視、嘲諷和思過崖的陣陣淩風，就做不到寬恕，做不到放下。

痛難消，恨難除。他承認他不是個好人，甚至有些卑劣，他也會為了出人頭地的機會百般謀劃。甚至進劍冢的機會也是他早早計劃，靠着師父的同情才得到的。

畢竟流溪身為一宗之主，又怎麼會看得上區區一棵淩霄草。

“嗯，正午确實還是有點熱，一不小心就會把細皮白嫩的小郎君給曬黑了。”她自認說的很有道理，點起了頭，随即意味深長的倪了眼沐靈忱，“還是等到夜黑風高比較好，空氣也好，也涼快，是吧？”

沐靈忱的眼淚盈盈的卧在眼角：“老祖不會喜歡心狠手辣的弟子的。”楚寂是老祖的劍靈，而千玄也是沐靈忱心中的最崇拜的人。好吧，他其實還是在意楚寂的看法……

他大可以等待時機偷偷了斷了雲清風，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可是他怕被楚寂發現，楚寂會認為他是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他好不容易求得了一個楚寂，不想被上天收回。

此刻他還當這是楚寂對他的一個考驗，不敢說出真話。

楚寂不了解他的内心想法，隻是看着他的眼神，憐惜的說道：“老祖喜歡任何一個肆意而為，為自己的人生而奮鬥的弟子。”

“真的嗎？”

“嗯，絆腳石不能永遠都放在原地，還等着下次繼續再絆你一腳？至于是攪碎了這石頭，還是扔到一旁，要看你的選擇。你做什麼選擇，都沒有錯，因為這是你的人生，你懂嗎？”

楚寂很少勸導他人，她的三個弟子都很省心，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耐心的開導一個認識時間不太長的人，這人甚至是個男子。要是在魔族，那都是一群一根筋的玩意，什麼傷不傷心的，打一架就好了，哪還輪的到她說話，都是直接動手。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自己的絆腳石，也許應該稱作是絆腳的大山，那玩意下場可不怎麼好，所以才總是陰魂不散的。想到沐靈忱能成現在這樣，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在，怪她沒能把絆腳山攪得稀碎，再不能作怪才是。

“你知道天道嗎？”她從懷中掏出一截不知名樹枝的斷枝，那根斷枝被她用手拂過，化成了一根雲紋形狀的木簪。她将木簪遞給面前如小獸般需要保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