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忱搖了搖頭,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沒有接過木簪,隻是呆呆的看着她細白的手腕。
楚寂歎了口氣,她将木簪穩穩插入他的發髻,繼續道:“天道是千萬年前,維護這世間公正的一抹靈氣,和如今的規則之力一樣。”
沐靈忱點了點頭,他知道規則之力,修士們無不知曉規則之力的。規則之力維護着世間的穩定、公正,也是這世間源源不斷生機的核心。
“可是天道失了本心,它開始偏愛一人,世間的修士再無出頭之日……與天道偏愛之人交好,便還能分一杯羹,若是幸運,得道飛升也是幸事。若是不幸,得罪了被偏愛之人,灰飛煙滅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看了眼沐靈忱,繼續說道:“被天道偏愛之人,被稱作天選之子,他們往往擁有極佳的氣運和頂級的天賦。你知道他們的氣運是從哪裡得來的嗎?”
被她一點,沐靈忱突然想到了雲清風詭異增長的天賦和好運,頓時心如墜入寒窖般冰冷。
“是從其他人身上奪來的。”他低聲肯定道。“然後呢?”他迫切的想到知道答案。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那天道被千萬年前的一名女君聯合其他有志之士一起誅殺了,才有了現在的規則之力。”
她望向遠方,似有些懷念。可惜今非昔比,故人早已不在,就連記憶裡的那些容顔也逐漸模糊,不知何時就要徹底消失不見。
“雲清風背後之人,便是當初的天道。”她平靜的說道。
“啊?那怎麼辦?它會不會害更多的人?”
楚寂被他的反應逗笑,這孩子剛剛還為自己的小心思傷心的紅了眼眶,現在就已經開始擔心其他人了。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你就該穩住心神好好修煉,那天道自有其他人來收拾。”
她指導沐靈忱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本卷軸,那卷軸的封面上面寫着《千玄心法》。
“這本心法适合你學,修士穩不住心境,遲早是個大患。”當然,這心法還能滋養魂魄,她沒說。畢竟就她一個魂體能練到化神期,這心法功不可沒,她不想過多解釋什麼。
“這是老祖寫的心法?”他面上的難過褪去,帶上了笑意,随即又想到了什麼,“這個儲物袋是老祖的東西嗎?”怪不得那麼多好東西。
“咳……”楚寂有些尴尬,“你放心的用,這些都是我的。”這樣也不算說謊吧應該。她身後飄下了旬塵劍的劍身,似是很不認同她騙人的行為,好家夥,沐靈忱竟然不知道楚寂就是千玄。
還沒等旬塵開口,就又被槐樹的細枝給揪了回去。
沐靈忱仔細的翻看了心法,不禁感歎老祖的智慧,有些好奇的向楚寂問道:“前輩,老祖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雖然老祖的事迹早就傳遍了修仙界,但世人包括沐靈忱對老祖千玄一直帶有模糊的距離感。畢竟老祖早已仙去,如今親手摸到和老祖有關的功法秘籍,老祖的實體感逐漸落實,他便想聽聽真實的老祖是個什麼樣的人。
楚寂還在若有所思,旬塵劍快速的掙脫槐樹的糾纏,在沐靈忱面前搖晃。“這你得問我啊,我最有發言權了。”她得意的晃着劍身。
“千玄這個人嘛,别的不說,就是臉皮夠厚。诶,那謊話連篇的都不帶打草稿的。”她為楚寂蒙騙年輕的小郎君打抱不平。
“不會的。”沐靈忱直接否定了她的說法。這下輪到旬塵疑惑了。
“啊?”不是,楚寂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比孟婆都管用,她狐疑的撇了眼楚寂。
“怎麼不會?”楚寂好笑的看着沐靈忱對旬塵不滿的眼神。
“老祖的三個弟子,都是人中龍鳳,修士間的翹楚。不論是妄海前輩和是竹海前輩都喜歡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更别提千年前為保護同門弟子戰死的虞尚前輩。這些前輩都不是你說的那種小人能養出來的弟子,”沐靈忱掰着手指細數道。
楚寂嘴角抽搐了下,旬塵已經笑的劍身直抖。
沐靈忱沉思了會,又覺得說的不太對,他繼續說道:“就算老祖謊話連篇,我想她也是為了宗門的弟子好。我聽師父說,老祖犧牲那夜對門下弟子說她要去小憩一會,她騙過了宗門衆人,一聲不響的殺進了幽血秘境,最後再也沒有回來。”
“這樣一個為世間的未來而選擇犧牲自己的人,内心必是一個心懷良善,對世人有大愛的人。就算說謊,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旬塵的笑聲一哽,如鲠在喉,被沐靈忱這樣一講,她也有點感動了怎麼辦。可是千玄根本就沒死,甚至就站在她眼前,她隻能沉默。
楚寂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移過盯着沐靈忱的視線,望向了遠方被陣陣微風拂過樹梢帶起的樹身晃動,微風帶起陣陣嘈雜的蟬鳴,早已沉寂的心有了一絲漣漪。
心懷良善?對世人有大愛?她?
她這一路走來,還從沒有人這樣說過她,世人的愚蠢和偏見,往往隻會看到她們想看到的。才幾千年,她才走不久,魔族就又快回到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對一個魔來講大愛,實在是有些可笑,讓她更有嗜血的沖動了。
她回過頭,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如數家常般對着沐靈忱道:“等你心神穩固些,我們便去地牢殺了雲清風吧。”
沐靈忱還沒見過她如此明媚的笑顔,望着她一時失了神,卻又見她紅唇輕啟,“我殺還是你殺?”
什麼殺不殺的,沐靈忱一時沒有聽清,隻是捧着心法出神。
也許是太陽的光線太強烈了,讓他忍不住有了躺在面前之人的懷間入睡的暖意;也許是微風太過撩人,直吹的少年心神蕩漾,心底的波瀾不止;也許是槐樹搖曳,遮住了少年的眼睛,讓他隻能看到眼前女子明媚的笑意和漩渦般的眼睛。
在沐靈忱看不到的角落,他發間木簪上的木紋浮上了些白色的花瓣線條。
旬塵一劍劃破眼前的旖旎,“殺什麼殺,你倆當這裡是人間的菜市場啊?”楚寂就沒個正形樣,還當這是魔界呢。真是,她都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