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寂,我勸你早早收手,有句話是怎麼說的,浪子回頭金不換。”
那鵝黃羽衣的女子笑語盈盈,像看笑話般看着闖入仙界的黑衣女子,與身後的衆人開着玩笑。
她身後的男男女女與她一樣衣着亮麗,甚至有些人還有條不紊的整理起雜亂的衣杉,一個個看起來如不食煙火,雍容華貴的模樣,仿若從九天走下的仙人。
一名藍衫女子用手中的紙扇敲打了一下那鵝黃羽衣的女子,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诶,應該說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藍衣女子的聲音落下,如壁畫中走出的衆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又笑作一團。
很吵,她向來喜歡安靜,魔宮還從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殿内如此喧嘩。褚寂想要喚來魔侍,擡眼卻發現她根本不在魔宮。
眼前宮阙樓台疊立,純粹且毫無雜質的靈氣充盈,仙氣飄飄,分明是早已滅亡的仙界——九重天。
呵,真無趣。
又是夢境嗎?
她擡眼望去,重重疊疊的宮閣中心有座獨特的白玉磚瓦砌成的大殿。透過殿門處的薄紗,還能看到一名男子的剪影,他似是在閱讀手中的卷宗,感受到了來人的視線,他也望向了褚寂。
有着紗簾遮擋,褚寂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卻仍記得那人的姓名。
“封邑咎。”
話音剛落,一隻強有力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
“褚寂……”
随之而起的是更多熟悉的聲音在喚着她的名字。
她一轉身,什麼宮阙樓絕、雲鶴齊飛的場景通通消失不見,入眼是魔族那條滔滔不絕的魔河和狂沙起舞下一排排矗立的魔兵。
她們沒有統一的衣着,甚至還有些低等的魔族未能收起猙獰的魔紋和皺裂恐怖的原形。
“褚寂。”那隻手的主人映入眼簾。
她握着一把足有千斤重的巨斧,雄厚的身軀上還有着戰功赫赫的刀疤,頭上的魔角在魔族紅月的照耀下閃着紅光。
“魔主。”手握巨斧的女人身後走出了一襲袈裟的僧侶,她臉上的魔紋昭示着她已堕入魔族。魔僧架起手中的長柄彎刀,蓄勢待發。
二人身後還立着數十個男男女女,不同于先前的壁中仙人般仙氣飄飄,錦衣玉帛。這些人都衣着簡陋,盛氣淩人,且大多人的外形都有着各種缺陷,斷裂的手臂,無法收回的獸形,看起來頗似一群亡命之徒。
她們的目光都看向了褚寂,似乎在等她說些什麼。
雖然明白這些都做不得真,隻是個夢境而已,她内心的孤寂還是無邊蔓延,無底的黑洞中伸出無數隻慘白的雙手拉扯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隻想讓她溺死在無邊的黑暗中。
“無虛子,我累了。”她輕聲說道,不願再看這些熟悉的面孔,于是她轉身看向了天邊身穿白玉戰甲的男人。
魔僧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仍按着既定的軌迹行動,她揚起了長刀,率先沖出了褚寂身側。
“随魔主殺出無邊魔域!”
戰鼓聲震破天際,無數魔族與那些天兵天将厮殺在了一起,在這震耳欲聾的嘶吼中,無虛子的聲音鼓舞着魔界衆人。
随後,一陣陣罡風帶起褚寂暗綠色的衣袍,她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似是在懲罰她不乖乖入夢,她再一睜眼,她卻閃現到了戰場中心—封邑咎的面前。
“褚寂,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繼續打下去,隻會兩敗俱傷,你非要攪的六界不安嗎?”封邑咎的面上染上了身側天兵的血液,一身潔白被染上污血,他還在試圖勸說褚寂,希望能挽回這一切。
兩敗俱傷……她在心中念着這四個字,看向了曾經并肩作戰的故人。
可是……她又有何退路……
直到現在,她仍不後悔當初的任何決定,無論這代價有多麼慘痛……
她不願屈辱的度過一生,不願将所有的一切拱手于人,更不願再看到另一個自己。
天道不除,此恨難解。
她終于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要做什麼,以及……她的處境。
夢境出現了裂痕。
不久後,幽血秘境中無數怨魂的慘叫突然停歇,還在胡亂揮舞空氣的怨魂紛紛停下了動作,看向了秘境中央,她們眼神顫動,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似乎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
一縷縷魔氣彙集盤旋,化成了一個人形女子。她不着寸縷,身上浮着透明的露珠。白的失了真的手臂環起身體,仿若還未出世的胎兒。
随着女子冰冷的眼眸睜開,遠在天邊的楚寂和寂離同時驚醒。
“主上。”見寂離小憩蘇醒,妄海緊忙湊了過去。
寂離擦了擦額間的冷汗,還在回想夢中的那雙眼眸。她拍了拍胸口,緩了口氣。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雙眼眸的主人與她的關系匪淺。不過這隻是個夢,她便沒将此放在心上,隻道是體内蠢蠢欲動的怒氣作祟。
看了眼煩人的妄海,她擺了擺手,“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不去陪你弟弟了。”
自從她從千雲回來,這妄海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跟聞着味的狗般追着她不放,她走到哪妄海跟到哪。
她真的快被煩死了,快來個人救救她吧!
她心底的聲音剛落,便有一名魔侍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不好啦妄海大人,竹海大人他又不見了。”
“好啊~”
寂離一激動,不小心拍案而起,等她對上妄海那雙帶着殺意的眼神,她不禁心下一顫,連忙改口,“好……不好啊,那個……妄海啊,你快去找你弟弟吧,咳,我這不需要你跟着。”
她不敢去看妄海的神情,連忙推着妄海往外走。
“那個啥,我正好要去找我師父,你快走吧,咱倆不順路。”
她打着哈哈,剛走到門口就已經擡起了手準備告别。
“魔尊。”妄海喊住了開溜的寂離,“等我找到竹海,你再與我細細講講千雲的事情。”
妄海的性情冷淡,她一闆起臉,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寂離早就習慣了她說話的方式,連連應和道:“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你。”
“嗯,您最好保重身體,不要耽誤了我們徹夜長談。”妄海心系竹海的安危,也不想多說,跟着那魔侍快步離開了。
切,不就是仗着我打不過你,你再等個幾百年,到時候讓你見識見識誰是老大。寂離惡狠狠的在心裡想着。
都怪虛芹風,非要答應這個怪人讓她跟着自己,她打也打不過,一向橫着走的魔尊在妄海那裡屢屢碰壁,說出去都沒人信。
也不知道妄海發什麼瘋,非纏着她讓她說那玉瑗的來曆。她才不想讓妄海知道她在千雲被一個瘋女人算計的事,隻能敷衍妄海是随便撿的。
沒想到妄海不僅狗鼻子靈,那顆狼心狗肺也挺靈的,一下就猜到她在說謊。
她已經想好了,等見完虛芹風,她就跑路,看那個死妄海怎麼追的上她。
想着想着,她很快便踏進了寒冰煉獄,可一進入寒冰煉獄,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一向結着萬層寒冰的地面竟然矮了幾寸,冰層甚至快蓋不住青綠的嫩芽,這還是寒冰煉獄嗎?
暗道不好的寂離加快了腳步,開始大喊。
“老婆子!你在搞什麼鬼啊,我的冰都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