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鳴。”鳳眼看着哭腫淚眼,說出自己名字。
“雍鳴。”她低聲複述這個名字。
“時祺,我教你一個法咒,你跟我念。”待收拾好他父母遺體,他将她放在旁邊說。
“好。”她懵懂應下。
魔魂和方時祺都聽明白,雍鳴所教是遺忘咒。
“他讓你自己給自己下遺忘咒忘記他。”魔魂其實一直未曾幫方時祺解咒,之所以她後來記得是因為它記得。
此段回憶與方時祺記憶迥然不同。
她記憶裡父母是被山賊劫殺,她在寒冬枯坐一夜等到祖父。
完全不記得自己被人刨開胸膛取心,亦不記得雍鳴化作男童模樣,來救下她。
“你記憶被人篡改過。”魔魂知道她疑惑,開口說:“這種居心叵測,意味不明做法,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雍鳴。”方時祺雖閉着眼,神魂低喃。
她觸碰不到自己胸口,但不用摸也知道那裡依舊空蕩蕩。
皮膚光滑如初,現下被魔氣掩蓋。
“是什麼人要取純陰之體心髒。”魔魂問。
什麼人?
方時祺努力回憶。
記憶裡那個冬天,隻有冷冰冰靈堂和祖父哀戚老臉。
她悲痛失聲,整個冬天未曾講過一句話。祖父請來大夫為她診斷,大夫們早熟知她身體狀況,道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方家遭此劫難,梅山城真怕這一老一小都要郁結于心,憂心離去。
女童形容枯槁,躺在床上,氣息微弱似乎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
良久,她死寂眼珠子突然轉動,仔細聽着窗外細微說話聲。
“頭發大把大把掉,真吓人,我都不敢為她梳頭。”那是乳母聲音。
她說:“以前雖然看着病歪歪,可也瞧着十分正常。這會兒瘦的皮包骨,像個鬼童一樣。”
“我真不想在這裡伺候了,感覺陰森森的。”灑掃婆子也附和着。
“方家真的要絕後了。這偌大家業,不知便宜了誰!”男仆感歎着:“老爺貧苦出身攢下如此家業不知道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活該哎,都報應到孩子身上。”
她想制止他們繼續胡說,卻無法發出聲。
想爬起來,身體虛弱又跌回床榻。
她無聲流淚,嘴唇因氣惱被咬破流血,慢慢挪下床。
“咚”孱弱身體摔落在地,窗外三人人仍在議論,無人發現她此刻處境。
“你們知道麼,娘子以前就經常跟花草講話。”乳母神秘兮兮說。
“怎麼說?”另外兩人來了興緻,紛紛催促她快講。
“就是娘子經常對着少爺種的那些蘭花說,蘭蘭你打起精神啊,要早早開花啊。然後啊……”她壓低嗓音道:“那盆本來被少爺養的快死蘭花,真的好起來,最後真開花了。”
“啊,我也記得,小娘子跟每個畜生都能聊上兩句。”仆婦回憶道。
“是吧,少爺财大氣粗總是豪擲千金買買些花花草草,自己又不會養,其實都是娘子給他說活的。”乳母帶着嫉妒說。
“是啊,那些貓啊狗啊的,娘子說話,它們不僅能聽懂還會回應小娘子呢。”仆婦抖抖滿身雞皮疙瘩:“我聽說娘子出生後哭了三天三夜差點哭死?”
“是的是的!”乳母肯定道:“第三天晚上來了一個大仙,送給娘子一個镯子,取名時祺,那以後娘子就不哭了。”
“什麼大仙,有沒有這麼這麼靈?啊……!”男仆頭突然被什麼砸中,驚得他大叫。
回頭就發現女童滿臉青白盜汗不止,正伏在地上扒着門框,手裡拿着果子,惡狠狠盯着他們,那眼神仿佛能吃人。
住口!你們這群壞蛋!她想大罵卻發不出聲。
她哭着張嘴,卻隻有“啊啊”聲,這令她挫敗大哭,覺得自己太過弱小無能。
突然身體被人自後抱住,被抱進梅香四溢窄小胸膛。
别碰我!她掙紮反抗以為是乳母!
“時祺,是我。”清脆嫩嗓響在耳畔,給人清心明神之感。
她愣住看向男童,面目陌生,并不認識,但他莫名給人信任感。
她淚眼婆娑,指着三人試圖說話:“你……”幫我去教訓他們!
她說不出來!嶙峋小手緊緊攥着他衣服,神情挫敗,懊惱趴進她懷裡痛哭。
他懷抱又小又窄又硬,但紅梅幽香卻奇異安撫人心。
“啪”響亮巴掌聲響在耳畔,他說:“我已幫你教訓他們,莫哭。”
她回頭看見那三人被束縛閉眼,無聲巴掌左右扇過,臉頰立刻浮腫,将他們扔出院子。
“心裡氣順一點麼?”他問。
嗯!她流淚點頭。
被他抱到軟榻。他幫她擦手洗臉。動作娴熟,好似做過無數次。
他攤開手心,一粒藥丸出現。“吃了這個,晚上我帶你去複仇。”
她沒有遲疑甚至不知道他目的,直接一口吞下。
她隻有一個仇家,就是那些劫殺她爹娘的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