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頂鳳冠是姜乘南匆忙買來,他從雍鳴那座金山聘禮中胡亂拿一些,也沒算多少,跑遍城内幾個頂貴首飾鋪,将一家鎮店之寶買回來。
待圓善調整好,方時祺站立轉身,展顔一笑,問:“怎樣?”
華貴鳳冠,珠寶金翠,端正絢麗。女郎纖纖旖旎,眉目如畫,明媚傾城。
圓善和姜乘南被她笑顔迷得神魂颠倒,失魂一般呆愣愣點頭,隻覺她一笑,滿室生輝,華彩逼人。
“美!”二人異口同聲回答。
美。
雍鳴立在二人身後,在心底回應。
這一世,她過得甚是辛苦,一直纏綿病榻,把藥當飯吃。幽閉心門,以書畫為伴。不愛交際,不愛裝扮,偏愛一身素雅。
今日細緻描眉撲粉,雪膚紅唇,嬌豔清媚,如神臨凡。
“雍鳴。”女郎輕喚一聲驚得神明回神。
雍鳴愕然,疑惑同她對視,以為隐身術法失效,哪知她什麼也沒看見。隻在喃喃低語道:“你怎麼還不來?”
魔神立在窗外,看向兒子癡慕神情,恥笑他口是心非。哪怕神明清心寡欲,見到摯愛鳳冠霞帔,盛妝等待自己迎娶,也會心神恍惚。
這般纏綿,瞳内愛意幾乎不自覺滿溢出來,還說不願!
寒離猶記得萬年前,自己忙于戰事,早忘記婚事,仰賴禮官冒死催促,匆忙趕回。
尋至她卧房。見他歸來,她展顔一笑,憂愁散去,剪水雙瞳盈滿喜悅,愛意濃濃。
寒晶鳳冠霞帔明澈清絕模樣,深深烙印進寒離識海。
那時一眼萬年,他魔心狂跳,慌亂飛至她面前,不知為何雙腿虛軟差點栽倒。幹脆一把攬緊她,遮掩尴尬。
恍惚忘記初見時候邪惡念頭,隻想把六界至寶捧至她面前,猶不能表達他要過分偏愛。
“她問你呢?”
薄涼嗓音夾雜惡念突現雍鳴耳畔,驚回他神魂。
雍鳴收斂飄忽心神。幾步之遙,她低喃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懦弱隐身不現,仿似就能借口遮隐情深,隻言自己無法回應。
虛僞借口。
方時祺突然捂着胸口緩緩坐回繡凳。柳眉細細,忍痛蹙起。不自覺怆然落下眼淚。
“娘子!”圓善憂慮。心念起,符咒早從袖間飛出,化作小小手帕,接住滴落淚水:“大喜日子,您可千萬别哭。”
話落,有力細臂攔住女郎纖薄身軀,害怕魔氣殘留,身體突發異狀。
“無事。”心口絞痛莫名,她小手交疊,按在胸口,如她所料,無聲無息。那裡空洞十七年,不會憑空生出一顆心。
“你哪裡難受?”姜乘南臉色一變,蹲在她身前問。
“我不難受。”她沒撒謊。她馬上就要成婚,神魂歡悅,何談悲傷。
可她眼淚像斷線珍珠一般滴落,符紙幻化手帕很快濕透。怕她哭花妝容,圓善隻能不斷念咒更換。
“那你為何這般傷心?”姜乘南緊張問。
她全身上下無一絲魔氣,身體狀況甚至好過被魔魂附身前。
“不是我在難受,”淚眼朦胧,她四下打量,扶住圓善虛弱站起,向着自己感知方向走去。
姜乘南不顧男女大防,攙扶她另一邊。問她:“什麼意思?你要找什麼,我去幫你拿。”
“是不死妖心在痛。”她哽咽着,沒能紅潤多久小臉血色褪盡,白慘慘的被冷汗密蓋。
不死妖心?什麼意思?兩人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們知道雍鳴正在房間内,可他不願現身。二人不知他打算,隻能幹着急,焦心四望。
下一刻,聽孱弱女郎肯定說:“雍鳴,我知道你來了。”
語落,安靜房間轉為死寂。
他依舊不肯現身,隻是心口鈍痛漸漸平複,方時祺竭力站穩,拒絕二人攙扶。邁着碎步艱難向那處行走。一邊走一邊喚:“雍鳴,雍鳴……”
雍鳴。
她不斷重複這個名字。
還記得他眸深似海,欺騙她重複念出那兩個字,直至,漠然遺忘,對面不識。
二人怕她摔倒又憂心她暈厥,緊張跟在身後護着。
雍鳴不願見面,肯定有他考量。他們隻能感知他清潤氣息,可沒能力逼迫神明現身。
“……哈哈,”魔神看清病秧子異狀,不覺惡笑,作壁上觀,他說:“阿佑,你們當真是,心意相通呢!”
“你慣愛心、口不一,面不改色實則能把自己生生疼死。”
“日後為父也不必費心猜你心思,隻要看看病秧子,就能知道。”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魔神躍進室内,他不再隐藏,邪惡威壓輻射,将兩個小小修士直接震飛。雅緻清幽客房頓時狼藉一片。
女郎纖薄身體哪能承受魔氣侵擾,向前栽倒。
虛空中,缥缈煙霧大袖浮現,袖口處有力大手白皙如玉,穩穩攬住女郎細腰。軒昂身形漸現,方時祺整個人趴進他懷裡,小手下意識抓住他腰際袍服穩住自己,流岚這次沒有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