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青天白日,不知哪來一陣妖風,煙塵亂飛,器皿破碎。”
“好在人都無事,真是神明保佑。”
“我跟你舅父快被吓死,還好仆人說你換了地方梳妝。”
“大吉大利,碎碎平安。阿彌陀佛!”
從姜李氏颠三倒四,慌亂言辭中,圓善知道自己不用編織謊言欺騙老爺了。
婦人身體輕顫,自言自語,也不管别人是否回應,輕輕拍着外甥女,安撫着。
方時祺伏在舅母懷裡,閉目良久,方壓住心頭憤悶。再睜開眼時,隻有溫和笑意。
她是方時祺,今日成婚。她得扮演好自己角色,不能讓家人憂心。
“我沒事,舅母。”她反過來安慰婦人。
兩個孩子都沒事,姜李氏漸漸平靜下來。聽到時祺軟糯喚她,聲音不像之前那樣疏離,疑惑低頭看着女郎。
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半天未見,時祺臉色突然變好很多。或許是胭脂遮掩去她蒼白病态,慘白欲死愁緒從眉間散開。
仿佛垂死枯草,獲得甘霖滋養,煥發新生。
古言,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無道理。
“時祺,你……”姜李氏讷讷,歡喜不已。
“我很好,您安心。”花瓣眼溫軟乖巧,這是最能拿捏長輩喜表情。
“好好好。”婦人雙眼濕潤,激動說:“舅母一時看呆了,時祺今天美得像仙子下凡。”
不是像呢,方時祺心想,她據說就是神明轉生。
記起夜半妄念在雍鳴書房内看到畫像,細細看來,這張臉跟妖神比較還缺一份雍容明媚,悲憫端肅。
那是雍鳴摯愛模樣。她現在可模仿不來。
隻一樣,妖神身姿纖長秀潤,而她,枯瘦矮小。
可謂,雲泥之别。
他用兩種筆法将兩世女郎畫作兩樣。說明他心底分得清清楚楚。
那他,是依舊深愛妖神時祺,還是已然愛上方時祺呢?
她沒有妖神記憶,未來一眼到頭,十八歲身死。不能遊曆山川,看盡紅塵,曆練養心,怎能養出妖神那般矜貴與殺伐。
菱唇冷笑,望向門口。雍鳴,你讓我信你,我能信你麼?
你何時能來?
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他。倒是與扒着門邊偷偷觀察她的一雙雙烏溜溜紫葡萄大眼睛不期而遇。
其中一雙哭得紅腫,好不可憐,不是小表弟姜乘風是誰。
自被妄念奪去身軀,她已經許久未見家人。看小家夥傷心樣子,内心一軟,招手,喚他:“乘風,怎麼不進來?”
一串黑溜眼睛齊齊看向小胖子。
他們有的是今日參宴賓客孩童,也有四鄰稚子,婚宴遇上,大人們忙着應酬,他們玩到一處。
奶娘丫鬟們遠遠跟着,不好冒昧沖撞,站在院内。
幼童倒沒有那麼多顧忌,聽着家裡人路人私下說得多了,十分好奇傾城美人長什麼樣子。簇擁着姜乘風就來了。
“姜二郎,你表姐叫你哎。”
“你沒聽到麼?”
“他羞愧呗,身為郎君跟小娘子一樣哭鼻子,羞羞臉,哼!”
“你幹嘛說他,你姐姐成婚,你難道沒哭麼?”
“是啊,我聽他哭得可大聲了,可他姐夫塞了一嘴饴糖給他,好甜,他就忘記哭了。”
“這個貪吃鬼!”
十多個孩童叽叽喳喳,圍着姜乘風,他不進去,大家也不敢進去。
“你表姐好美哦,像仙子一樣。”一個稚嫩嗓音挨在姜乘風耳邊小聲說。
“嗯。”沙啞小嫩嗓悶悶回應:“她是我看好的媳婦。”
“你媳婦?”
小夥伴們震驚瞪大眼。一群小童最大不過五歲,對媳婦這個詞還很陌生。
“你這麼小,她那麼美,你們一點不般配啊!”有人天真無情打擊他。
“什麼啊!”小胖子聽到,氣的跳起來:“我也在長高長大啊!”
稚童以為他要動手打人,齊齊退開一步。姜二郎雖然脾氣很好,總是笑眯眯,可誰要說他表姐不好,他很會揍人。
大家都知道他哥哥姜乘南是梅山有名纨绔子,拳腳功夫不錯,姜乘風在武力方面深得其兄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