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方時祺身穿一襲月白襦裙,踩着衣角簇簇紅梅與一院清寂陽光走進廚院。
食物香氣随着她走進廚房越發勾人,一衆仆從密密圍在竈前,緊張盯着蒸籠,誰也沒發現她到來。
圓善在後,幹咳一聲,提醒衆仆。
仆從驚訝回神,見女郎立在房内,慌忙見禮,自覺分開。
方時祺從人中間穿過,行至竈前,見她家夫君今日一身玄色勁裝,幹練灑脫,正坐在小馬紮上燒火。高挺身軀,飒爽秀雅,與身後粗糙柴火堆格格不入。
“夫君,你怎麼不叫上為妻?”她眯起眼居高臨下俯視他,語帶不悅。
一屋仆從聽女郎生氣,紛紛低頭,大氣不敢喘。
他們……應該即刻消失吧,娘子跟姑爺吵起來當做一個聾子吧,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不對!
他們是方府家仆,應該幫着女郎。
“時辰太早。”雍鳴根本沒感到她怒氣,仰頭回她:“以後做午食或者暮食叫你。”
方家仆從幾經篩選,能留在府内做工,皆是心思活絡之人。
大家心知娘子素日看着溫和冷淡,真發起脾氣來也十分吓人。她最愛寵愛丫鬟圓善,前不久還被她打斷手,關在藏書樓數月。
想想就心下懼怕。
入贅姑爺同他們一樣,也要看女郎臉色過活。
姑爺您該伏低認錯,溫聲細語輕哄。解釋什麼的,女郎在氣頭上怎麼聽得進去。
“好吧。”方時祺知他疼惜,不由眉開眼笑。
走進蹲身,說:“你教我燒火。”
雍鳴拿一根細柴遞給她:“扔進去。”
方時祺照做,柴火入膛,被火焰吞燒,一會兒發出“噼啪”響聲。她問:“不多丢幾根?”
“不必,已經熟了,等熄火可以出鍋。”
雍鳴扶着她起身,低頭拍掉她裙角髒污。
姑爺分明未說什麼,兩句話就将娘子怒火說退。衆仆欽佩,心下确定娘子十分喜愛姑爺,二人感情甚笃。
廚房管事見包子出鍋,一邊吩咐仆從給雍鳴遞竹筐,一邊指揮仆從準備端早食去正廳。
鍋蓋掀開,麻子清香随着蒸騰水霧彌漫飄散,味美醇香,令人垂涎。忙碌一早還未進食仆從,饞得暗暗吞口水。
三位主人,一位年老,一位病弱,一位辟谷,吃不得多少。
管事按照三人飯量裝好,命人一起送去前廳。剩下半籠全分給廚仆,衆仆欣喜不已。
方時祺拿了一個包子與雍鳴一起跟在送餐仆從後面慢悠悠邊走邊吃。
剛出鍋麻腐包子,蓬松暄軟,味道香美。細密粘綿,入口即化不用細嚼。
“好吃。”她小口吃完,誇贊道:“夫君真厲害。”
“多些娘子誇獎。”雍鳴笑。
方伯輝是方府實際掌權人,府中任何風吹草動豈能逃過他法眼。晨起就聞雍鳴跑去廚房瞎折騰。不由好奇。
本以為是個與自己一般隻會指揮的,沒想到是個實幹派。畢竟,以前他跟着父親賣粥為生,會廚不值得驚奇。
他捋着胡須,目光幽深,一邊喝茶一邊等着早食。不知道的以為他在籌謀什麼,實際想着:很好,以後他可以指揮雍鳴給他打下手。
仆從剛擺好早食,夫妻倆相攜進門兒。方伯輝見孫女一臉開懷,不知同雍鳴在說什麼。雙臂抱着他胳膊就差挂人身上了,有失禮節。
不過,他們新婚夫妻,在自家府内,誰敢亂嚼舌根。
二人入座,孫女變着花樣,好話不要錢一樣誇贊夫君,直把一向穩重雍鳴說得尴尬,方伯輝心下冷哼,看在麻腐包子口感極佳份上,沒出言嘲諷。
早食後,方伯輝與方時祺坐馬車,雍鳴騎着飛飛,一行去祭拜。
老頭子不悅蹙着眉頭,透過孫女掀開窗簾,瞅一眼打馬騎行勃發英姿,酸酸道:“别看了,能看出一朵花不成?”
方時祺雙手捧頰歪頭看見祖父老臉木木,故意說:“自是不能。雍鳴傾城,花怎堪比。”
方伯輝老臉一抽,心想就雍鳴那寡淡庸俗長相,混在人群,轉個眼都不一定能找到,隻有她稀罕。
“一會兒祖父得好好問問你父親,怎麼把我孫女生得睜眼瞎,扭曲美醜。”
阿爹想必無法回答您,他現在滿眼都是他的青梅。方時祺心想。
不過作為孝子賢孫,得出言哄哄老人:“爺爺莫惱,阿爹言我像奶奶,慧眼識珠。”
提到老妻,方伯輝心下柔軟,溫和了眉眼,依舊哼道:“爺爺年輕時是十裡八鄉出名美郎,你的雍鳴怎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