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鳴寒意淩然開口:“再生謠言,斷得就是脖子。”
隔着不遠不近距離,方時祺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他卻一清二楚。
若在其他五界,雍鳴早喚出滴星将他們打殘,削去舌頭以示懲戒。神明在人間界大開殺戒,反噬嚴重,他目前不願拿神魂創傷冒險,略作教訓算是手下留情。
一行纨绔們對方家這位贅婿,了解不多。
這人跟姜乘南那厮走得近,不管家世樣貌學業均無突出之處。很多時候他像個影子一樣被大家一直忽略。
若非他以命相搏搶得繡球,使其名聲大噪,恐難注意他。曆經黃金聘禮,入贅方家兩事,如今梅山誰人不知他身世離奇,輕易招惹不得。
哪怕他眉眼庸碌,哪怕他課業凡凡,可他通身氣勢不凡,巍巍似山磅礴,比盛氣淩人嚣張氣焰更加令人膽寒。
他不動聲色直接将人捏死,宛若碾死一隻蝼蟻一般,漫不經心。
冰冷眼風掃過,纨绔們心肝劇顫,害怕瑟縮。頭皮一陣陣發麻,脊背生寒,強忍下劇痛,慌亂點頭。生怕回應慢一步會像胖子一樣慘死。
衆目睽睽,雍鳴不能閃走,隻得緩步拾階返回。
從頭到尾喂分一縷眼神給李禦傑,忽視他狀若死狗,傷痕累累,苟延殘喘慘狀。觀他往日荒唐行徑,落得凄慘下場,實屬應得。
李禦傑渾身劇痛,額頭鮮血直冒,血液流進眼睛視線模糊。他伸手一把緊緊攥住翩然走過月白衣角,血污肮髒不堪,不慎弄髒了潔淨。
他凄慘一笑,内心凄涼,覺得甚是荒誕可悲。曾經他放棄尊嚴,卑微如泥,妄圖通過模仿這個郎君讨她歡心。
懦弱又可笑。
雍鳴朗月清風是溫煦君子,身手了得。他品行低劣污濁不堪,自身難保,如何護她。兩人天差地别,他早失競争資格。
思及關于兩人滿城流言,導緻衆人對她輕鄙,肆意調笑,是他錯了。
李禦傑咬牙咽下所有不甘。懊惱留下淚來。
他輸了。
“我……我幫你……”李禦傑癱在仆從懷内,執着攥緊袍角,似是抓住最後贖罪機會,不肯松手,氣若遊絲,說:“抗下殺人罪……你……帶她走……越遠越好……别再回來……”
對不起,方時祺。他在心底不停道歉。
俊挺身影停也未停,視若無睹,月白衣角絲滑如水從他指間幽幽流走。幾步後,斑駁血漬随着主人步履翻飛消失,袍服潔淨如新。
他以為眼花,竭力眨動雙目,欲看清楚,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身體再也無法抵擋眩暈,兩眼一閉,徹底陷入黑暗前,他聽到那群臭蟲驚嚎。
“啊……詐屍了……”
身畔之人突然消失,現身喧鬧石橋,不久破開人群一路悠然行回。
方時祺心下奇好發生何事,待他走進,問:“你幹嘛去了?”
“教訓幾個碎嘴子。”他輕描淡寫道。
“哇,夫君大展身手,怎麼不帶上為妻,好看看夫君英姿。”
方時祺很少看見雍鳴直觀為她教訓人,似書院後山竹林前驚然乍現,迅速解決麻煩,潇灑消失時候比較多。
“血淋淋地無甚美觀,有何可看。”
萬年前昆侖學藝時,雍鳴師兄弟三人背着大師姐私下打過不少架。她追求者多,嫉妒者也多。挑戰或是挑釁者,多如牛毛,煩不勝煩。
幼年時他們經常戰敗,滿身傷痕回去,免不得被她教訓。訓完他們,四人湊在一起,憋着壞,整人妙招奇出。
不過,自他們修煉小有所成,随着雍鳴和輝光煉丹技藝與日俱增。已學會不留痕迹教訓人。尤其打着讨教名頭,以力服人,以勢欺人。
于修士而言,戰鬥等于訓練。
百戰不殆,緻使兇名遠揚,氣得師傅們罰他們抄了十幾年靜心訣。
“我為你鼓掌助威,喝彩好不好?”方時祺趴在他胸口,仰頭一臉期待問。
……方時祺深知自身優勢,自小善于利用。了解雍鳴軟肋。花瓣眸子朦胧如月,清亮似水,深邃含情,直窺人心。
似在撒嬌詢問他意見。
雍鳴伸手捂住女郎惑人雙目,握住她肩膀将她轉個身背對自己,才放開,應道:“……嗯。”
嗯?
簡短遲疑後僅回這麼一個字?似是而非的。方時祺知他害羞敷衍,也不氣惱。
雍鳴借來火折子,點燃船内燭火。方時祺沿着水岸石階,向河走進,捧着竹船輕輕放置水面。
雙手合十,閉目祈願:願雍鳴喜樂平安。
睜眼見竹船載着祈願彙入浩渺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