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嬌養方時祺十七年,日常衣食住行有仆從悉心打理,她享受着方家家世帶來生活便利。
雍鳴對她無微不至照顧,因她軀殼。
她一邊歡喜他溫柔體貼,一邊嫉妒他熟稔。
分明像是已經為别人做過億萬遍。
想到這些,她心下酸澀,明白貪心不足,愚蠢可笑。表面卻不動聲色,不願洩露一絲心事。
她在家吃完暮食出門,身體孱弱,沒走得幾步路,胃口又不大,不怎麼餓。
雍鳴見她憂心忡忡,路過食攤被拉她坐下。吃些甜品或能改變她低落心情,他想着。
攤主喜她美貌意外帶來食客,給她做了滿滿一大碗,以表感謝。糯米不易克化,貪吃胃會抗議。方時祺沒吃多少,一碗吃去一小半。
糍粑圓子白嫩軟糯,搭配顔色鮮亮紅糖澆頭,甜糯入口即刻融化在唇齒間綻放,清甜不膩。
甜蜜一時沖擊味蕾,沖淡幾分内心愁悶。
擱下白瓷湯匙,捧起杯子慢吞吞喝水。
方老爺子幼年逃荒到此,日子清苦,對待糧食珍重異常,府内倡導節儉。方家仆人服侍多年,熟知兩位主人食量,飯食大都類多精緻量少,很少剩飯。
雍鳴暗中護她多年,觀察入微,自是明白這一點。見她不吃了,順手端過去,吃完碗内剩下圓子。
兩人稀松平常,未覺不妥。
倒是周遭食客發出一陣此起彼伏倒抽涼氣聲音,人群愕然死寂一瞬頓時炸開鍋,驚得兩人一愣。
大庭廣衆兩人旁若無人坦然分食一碗甜品,一位夫人激動捂臉驚叫:“天呢天呢,他們夫妻感情真好!”
另一位夫人當即點頭贊同:“雍郎君真是愛重方娘子,他一點也不嫌棄剩飯。”
眼尖夫人們不是哪個又補充一句:“他們還公用一個湯匙啊,老天爺啊,年輕人就是黏糊啊。”
未婚小娘子們,倒不似已婚夫人膽大,或以帕掩面,或用手遮眼,偷偷看的面紅心跳。心下更加羨慕方時祺。
煦朝建朝至今,曆經三位皇帝,當前執政者不算荒淫奢靡,休養生息幾十年,加之風調雨順,百姓生活過得去。
事實上,隻有富家大戶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尋常百姓度日,果腹要緊,怎會在意。
一位郎君不屑鄙夷,輕哼:“哼,真是谄媚至極,荒唐放肆!”
“真是好手段啊,在下自愧不如。”
“這位贅婿當真厚顔無恥,反正我是學不來。”有人憤憤。
本已辟谷,不願見她為難,體貼解決剩飯雍鳴,臉色微僵。意識到行為過分暧昧後,白皙俊顔漸漸憋紅。
昆侖一起學藝時,他們親如姐弟,雍鳴自小跟她在一個鍋裡吃飯。她精力旺盛,從來閑不住,愛帶他四處尋覓吃食,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分彼此,吃了幾百年。
那些鮮活記憶,被他刻意掩埋在時間深處,一時想起,如潮翻湧。
玉指扶額,捂住發燙面頰,提醒自己克制,以後要注意男女大防。
方時祺面色陡然一沉,擱下茶杯。蹙眉端坐,不悅瞪視那幾位多管閑事郎君。
她最聽不得别人貶低雍鳴。
女郎花瓣眼瞳一改素日清寒,灼灼威懾,直盯到他們心虛掩面,羞愧遁走才肯收回視線。
美人目光停駐,不是欣賞而是厭惡,實在讓人難以接受,郎君們心态崩潰。知她聽到他們言語,更覺丢臉,狼狽離開。
方時祺冷笑,目前雖力有不逮,吓唬吓唬幾個人,還不難。
被人圍觀探讨多時,累覺不喜,菱唇緊抿,說:“走吧,回家。”
攤主看夫妻二人相攜欲走,熱情大聲送客,高興說:“歡迎下次再來啊,方娘子。”
方時祺回以錘煉數年的完美假笑,儀态完美,毫無挑剔。心道:多謝您款待,她再也不想來了!
二人沿街,一路緩行,心思各異,沉默半路。
路過寒宅粥鋪門前,方時祺打量着嶄新緊閉店門,想起什麼似的,問雍鳴:“魔神怎麼不繼續在此賣粥打發閑暇?”
今晚莫名其妙找雍鳴麻煩,方時祺覺得魔神太過清閑,像個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掉,忒煩人。
雍鳴想了想,據實以告:“他……或許正忙着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