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遭此巨變,不免惹人唏噓。私下更是明白方伯輝不能招惹,否則李家就是前車之鑒。
夫妻二人連帶方家老夫人上門磕頭求饒,帶來李家最後家資作為謝禮。
方伯輝心裡看不上李家那仨瓜倆棗,還是令管家全部收下。
畢竟,教訓得給足。
冬月時候,李禦傑一瘸一拐的風雪無阻開始進學。
梅山真真假假兩大纨绔痛改前非,全力以赴讀書。
幾次考試下來,能見進步明顯,倒是刺激了盛林書院一衆學子。一時學風大盛,倒算是好事一樁。
這些瑣碎方伯輝沒說給孫女聽。
至于孫女婿雍鳴,入冬以後他就請假在家,丁班夫子知二人關系,不敢不批。
方伯輝知後氣惱,本意拿起祖父威儀好好教訓他一頓。
走到二人院外,聽到暖房内傳來溫和緩慢讀書聲,駐足細聽半晌也未聽清他讀的哪本典籍。
不過他嗓音清潤,似有安撫人心奇效。方伯輝沒進去打擾二人,悄悄離開了。
任憑老友們背地裡嘲笑他老眼昏花,挑來挑去,挑了一個不求上進的,也未解釋。
時祺高興最重要,他們懂什麼,哼!
方時祺可不樂意:“他若每日勤懇進學,誰給我讀書聽。”
“瞧你說得什麼胡話,祖父那是為他前途着想。”
“他窩囊廢一點不是更好麼,您沒聽戲文裡,那些抛妻棄子鳳凰男,有什麼好!”
方伯輝……
老人啞口無言,甚至覺得孫女所言在理。
戲文哪有世事跌宕起伏,官場上下最不缺忘恩負義小人。為了仕途,休掉老家糟糠妻另娶他人不在少數。
可是,依他觀察下來,雍鳴可不是窩囊之人。
這人行事有度,品性敦厚,修養甚佳,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氏族。他眼瞳清靈明淨,不是小人之态。
況且他對孫女一心一意,這點更是無可指摘。
方伯輝本沒有意為難,瞅着孫女不高興。轉而溫和勸說:“祖父是怕你們每日窩在暖房憋出病來。”
“爺爺莫要憂心,有雍鳴陪我,遨遊天地并不難。可世間風景雖好,豈能比得過雍鳴一笑。”
不知是因為愛屋及烏,還是日日聽孫女不厭其煩誇大,他竟然瞧着雍鳴原本平庸五官,漸漸生出清晰棱角來。
不禁凝神再看一眼。
雍鳴似是察覺,轉頭朝他輕笑。笑顔溫煦,似是朗月入懷,秀雅生姿。
方時祺在一邊将祖父愣掉表情收進眼底。
她在旁說:“您非要顯擺顯擺也十分簡單。”
方伯輝回神,轉頭不悅看着孫女:“祖父是那等虛榮的人麼?”
“爺爺當然不是。”
“自然。”
“不過世俗庸碌,世人慣愛比較,不怪祖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方伯輝老臉一紅,輕斥:“胡說八道!又拿你祖父尋開心!”
方時祺豪氣雲幹大手一揮,靈秀活潑,倒是讓人暫時忽略她病态。
她說:“孫女已經想好計策,為祖父排憂解難。”
屋内廊下數人聞言,不由支起耳朵,凝神細聽。
“我暖房内鮮花,祖父覺得如何。”
方伯輝進去看過數回,滿室争奇鬥豔,美不勝收。
“甚妙。”他說。
“那可都是雍鳴功勞。”
方伯輝不禁訝異挑眉,想到往年暖房也是姹紫嫣紅,還以為是孫女細心養護。
“我都想好了,您那些老友,都是文人雅士。”
“咱們不送别的,隻送名貴蘭花,讓他們長長見識!”
“一家給他們送個幾盆,再配上一副雍鳴親筆所書門聯。”
“告訴他們,兩樣都是你千挑萬選的孫女婿孝敬給您的。”
“您不願獨享,特别分給大家,怎麼樣!”
女郎嗓音清亮軟糯,吐字清晰,越說越快,讓人不禁跟着興奮期待起來。
方伯輝頓時眉開眼笑,朗聲說:“甚好!甚好!”
終是能在老友面前找回臉面,方伯輝猝然站起來回踱步,吩咐管家:“老方,走,咱們挑蘭花去。”
“是,老爺。”
管家連忙給他披上鬥篷,跟着方伯輝大步朝一祈院去了。
對女郎忽悠……不,為老爺解憂手段深深折服。
書房剩下二人一貓。方時祺笑的像隻得逞小狐狸,朝雍鳴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