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同劍尊做了十幾年交易,每年數次同劍尊蘇青棠索要活人祭祀,少時都有五十人,數量最多的時候竟然達到兩千人,多達整整一個門派。
秦承辛單看那幾頁薄薄的紙,都覺得那些數字沉重無比。
“我從小以他為志,他是仙道魁首……拯救蒼生……他所有的故事我都聽說過,他、他可是第一仙師,不會的,不會的……”
火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秦承辛極力否認着,幾乎想把着冊子遠遠丢開,但又攥緊了放不下來。
他一時忘了背上還有個人,雙手捧着冊子無所适從,池雨秋從他背上下滑,他忙着把池雨秋穩住,那本冊子“啪”一下便落在地上。
秦承辛一托住池雨秋,彎腰又要去拾那冊子,誰知剛摸到頁角,那冊子已經被人撿起。
一片黑暗中,陳少思握着冊子的動靜很輕,可是秦承辛還是聽到紙頁被捏皺的聲音。
秦承辛沒有說話,陳少思也沒有說話,兩個人甚至也看不見彼此,隻能聽到對方并不平穩的呼吸。
良久,秦承辛聽到她把冊子收起來的動靜,火折子終于徹底不燃了,地下濃稠的黑暗無比濕冷,她的聲音聽起來也很冷,“我們去找蘇青棠。”
秦承辛心裡一團亂麻,但眼下的确不是糾結東方相的事的時候,眼前的事情更要緊,不能耽誤太久。
陳少思先一步踏出去,秦承辛隻得立即跟上。
已經沒了光源,但陳少思腳步卻并不踟躇,隻是她忽然走得快了很多,似乎很着急,秦承辛隻能聽着她的腳步聲跟緊。
他們即刻回到那個岔路口,毫不猶豫走了另一條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沉默前行。
陳少思的腳步越來越快,動靜也不再收斂,秦承辛聽出一股急不可耐,但是又好像拼命在壓抑着,要不是後面有秦承辛和池雨秋,他幾乎不懷疑陳少思現在會用什麼速度前進,肯定是讓他跟不上的一片殘影。
不可避免在拐彎的時候撞了幾次牆,最後撞到一面沒有退路的牆,他們停在前面,都知道,這後面就是路。
陳少思到處找開關,秦承辛聽着她的動靜,靜靜凝視着這堵他根本看不清楚的牆,心裡湧起莫名的不安。
這是一種直覺,讓他頭皮發麻的直覺,後面一定有什麼,非常危險。
他開口喊陳少思,陳少思不耐地應了一聲,此時她手上一轉,摸到開關,牆面遲緩地挪動着,發出喀喀的聲音,露出後面的一片更深的黑暗。
“小心,我覺得……我覺得不太好。”秦承辛道。
陳少思沒回應,擡腳往前走,秦承辛聽見她的腳步聲,感覺到她前行帶動的風,略一踟躇,也擡腳跟了進去。
他剛一進去,後面的石門便迅速合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霎時間天旋地轉,腳下懸空。
一片火紅的海占據了視野,秦承辛和陳少思倒懸着落下,蒸騰的熱氣撲在臉上,溫度高到讓人如置火爐。
實際上,這也的确是一座火爐。
秦承辛隻看了一眼,就被那底下熔岩火池的熱浪熏得眼暈。
落下的瞬間,眼前劃過一條鎖鍊,秦承辛在那一瞬間身體快過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東西,就已經本能伸手抓住了它。
“陳少思!”
他一手抓住鎖鍊,一手抓住陳少思,兩隻手都拽牢了,背上的池雨秋卻從他背後落下,他這一刻腦子幾乎要炸開,根本無法思考任何事情,隻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池雨秋墜落。
陳少思手快,一把抓住池雨秋,秦承辛沸騰的腦子這才平靜。
隻這眨眼的瞬間,秦承辛已經出了一頭汗,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覺手上劇痛,擡頭一看,自己的手在那鐵鍊上滋滋冒着熱氣,滾燙的溫度從手掌傳來,後知後覺告訴他他的手快被燙熟了。
“好燙!”
上升的熱氣蒸烤着他們,往下一看,他們挂成一串懸在火海之上,赤紅的熔岩在下面沸騰着,隻要一落下去,任是銅皮鐵骨也化成水。
看清下面後,秦承辛咬牙抓的更緊,順着長長的鎖鍊往上看去,能看到頂部有一個四四方方的開口,那裡正從外面透進來一點清冷的月光,連缥缈的月光照進來也全被燒碎了。
“陳少思,你能帶着池雨秋先上去嗎?”他忍着痛問。
陳少思還沒回答他,那四四方方的洞口忽然一暗。
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背着光往下俯視他們,秦承辛不認識他,陳少思見了他,眼神頓時鋒銳起來。
“各位在我的地道裡玩兒得可還盡興?”
那聲音中正儒雅,聽起來十分穩重和威嚴,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景下的話,甚至還說得上和氣。
秦承辛瞬間便明了了他的身份,這人就是劍尊,蘇青棠!
秦承辛還在震驚之中,陳少思已經發問了,“你早就知道我們會到這裡,故意設了陷阱在這裡等我們?”
蘇青棠在上面似乎笑了,詞句朗朗,“你們留在劍城,不就是來跳我這個陷阱的嗎?我以劍爐款待,想必不算委屈二位。”
劍爐?!
這裡就是劍爐?難怪這麼燙!
秦承辛還想辯解,立即道:“不,劍尊,我們是有事前來……前來拜訪!無心冒犯,請你放我們上去!”
蘇青棠在上面笑出了聲,明顯是覺得這理由頗為可笑,他的身影從洞口離開,洞口即刻便封上,不透一絲天光。
“劍尊!劍尊!”
秦承辛不死心,卻發現實在不可轉圜,此時已是滿頭大汗,隻得看向陳少思,“怎麼辦,陳少思,要麼咱們掉下去化成血水,要麼咱們挂在這裡變成風幹臘肉,兩個下場都好慘啊。”
陳少思一語不發,此時已經冷汗滿身,她似乎忍受着什麼劇痛,倏然吐了一口血,痛哼出聲。
秦承辛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陳少思,你怎麼了?”
那一口血太突然,并且像是還有很多,源源不斷從他口中湧出來,染紅了她的下颌。
她疼得五官皺在一起,仿佛生命走到了盡頭一般大口吐血,同時腹部的皮肉鼓起,是一個十分鋒利尖銳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