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妖龍說湖裡危險,哪怕是出路也不敢輕易嘗試,原來岸上那些隻能算是孝子賢孫,真正的祖宗在水底啊!
安也還在下沉,一把被拽到了底,嗆了幾口水,頓時難受的要命,不過更要命的是,這紫金太歲已經施施然翹起一片“肉”,把她裹住了。
這就要被生吃了嗎?
安也渾身發冷,已經分不清是被吓的還是湖水冰冷,盡管在水裡還是感覺整個頭皮都要炸開了。
安也無比抓狂,使出吃奶的力氣扒開周圍裹住自己的半透明的“肉”,盡管收效甚微,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效果,但是哪怕嗆水安也都不敢停下,因為她知道一旦被完全裹住,自己在這隻這麼大的紫金太歲身體裡被吃幹抹淨恐怕也就是一口的事兒,它随便揉兩下自己就能被揉成人“渣”。
安也仰臉朝着上面掙紮,那片“肉”完全蓋住她,安也完全絕望了。
真的就這樣死了嗎?
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在這裡?
自己還沒有振興積雪宮,還沒有見師父最後一面,甚至都不能和師父道别,更不能葬在父母的墓旁邊,隻能孤零零死在太歲肚子裡,連個骨頭都留不下,也不知道太歲會不會拉大便,難道自己最後的歸宿不是金絲楠木不是黃花梨木,而是一坨大便?
這死得也太埋汰了,好歹死得壯烈一些啊!
安也昏昏沉沉地想着,完全無法呼吸了。
迷迷糊糊聽到一聲清越的龍吟,安也随着破水之聲一激靈,竟然恢複了兩分神智,感到周身的水流全都激越動蕩,震蕩不止。
她透過太歲淡黃色身體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立在水中,低首襲來,一口撕下太歲包裹住她的這片“肉”,她拼着最後的神智從撕裂的口子遊出去,匆忙中隻看見黑色龍頭立在她面前,低眸垂視着她,金色的眸子在昏綠的湖水中精光攝人。
那金色的雙眸如同日落前最後的金色餘晖,映刻在安也眼中。
龍頭将她一頂,安也被頂出水面,安也驟然出水,大口呼吸,咳個不停,黑龍一甩尾巴把撥到石壁邊,又一個猛子紮下去,不再管她。
安也一手抓住石壁不平的凸起,一面讓自己把水都咳出來,她知道這龍沒跑反而紮下去肯定是因為他們惹上了這一宗,躲不掉了,心裡不由得擔憂起來。
都把他逼得現原形了,看來紫金太歲這個頭也不是白長的。
安也對太歲沒有太多了解,畢竟大家都隻當是傳說,頂多也就知道個能吃,結果這兒的太歲不僅吃不了,還倒吃人了。
說起來當世又有幾個人見過真太歲?還是這麼大的,别說她師父,恐怕連第一仙師東方相也沒見過,這東西簡直比龍還稀有,怎麼偏偏就在這裡紮了窩呢。
不知道那條龍有沒有攢夠千年萬年的修為,如果不小心被太歲吃了,豈不是便宜它,白白給它送了一個絕佳補品了?
她腦子正亂,忽然水面炸響,數十道水柱沖天而起,黑龍咬着紫金太歲浮出水面,安也心裡一喜,看來他命挺大的。
黑龍緩緩浮起,龍頭死死咬住太歲肉往上拖,漸漸露出半個身子,水底震動,随着太歲被拉起,水面也掀起一陣又一陣大浪,一遍又一遍把安也澆了個透心涼。
浪潮落下,安也第三次面無表情吐水,抹了一把臉。
太歲已經被黑龍拉出水面,安也看到兩個龐然大物遮天蔽日,貼着水面絞在一起,腦子嗡的一下。
原來不止是黑龍咬住了紫金太歲,紫金太歲也吞了黑龍的尾巴,黑龍的整個尾巴被裹在紫金太歲半透明的身體裡,在太歲龐大身軀“咀嚼”的蠕動中逐漸血肉模糊。
黑龍一面奮力把紫金太歲往上拖,一面掙紮着想抽出自己的尾巴,他的尾巴幾乎是在紫金太歲身體裡攪動,但紫金太歲分毫無傷,反而他自己每動彈一下都剝去一層皮肉,很快變成一片血霧,但他卻絕不松口,喉嚨裡發出痛苦低吼,把堪比整個湖寬的太歲拉上半空,他自己則不斷流血,尾部的血滴下來像一場血雨,看得安也都忍不住替他疼。
他一發狠,拽着太歲往兩面山崖上拖去,安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這時候也來不及溝通了,湖底的紫金太歲被拖走,整個湖底的泥沙都翻上來,湖水變成一片暗紅色,像是暗沉的血迹。
血腥味慢慢也翻上來,安也心裡直打鼓,難道那下面全是屍體不成?
就算是她也不會潛下去看的,她可不想再喝太歲的洗澡水了,還是血混着沙子味兒的。
水面無風自蕩,漣漪一遍擴散一遍逐漸靠近,安也定睛一看,水面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太歲,正成群結隊朝她遊過來,紅的黃的黑的都有,要不是湖水太渾濁,肯定能看出好一片五彩斑斓的蘑菇大軍。
恐怕是之前那紫金太歲一隻直趴在湖底,這些孝子賢孫才不敢過來,現在黑龍一把它們祖宗拖走,這些就全都翻天了。
安也雙手摳住石壁上的凸起,頭也不回就往上爬。
安也先前匆匆看過,這山壁雖然陡峭,但是凸出可以攀爬的岩石并不少,好在積雪宮地處西北冰原,多懸崖峭壁,安也從小訓練就沒少爬,這才能忍着一身傷爬上去,爬得也不慢。
不過她往上走,那些太歲也從水裡出來,粘着山壁挪了上來。
“真是夠執着的。”安也光看頂端,距離還有十丈左右,後面這些太歲鉚足了勁兒追,在山壁下面密密麻麻擠成了一堆,安也看得頭皮發麻,“就這麼饑渴嗎?餓了就去吃點兒魚蝦行不行啊,就非得指着我開葷嗎?”
安也咬緊了後槽牙,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感覺這是自己這輩子爬過最難的山壁,好不容易到達頂上,一時沒撐住,啪一下趴地上了。
這一路簡直就沒有不糟心的事,安也隻要有意識就沒帶停下休息的,她爬完山壁手腳都在發抖,下巴磕在地上又痛到清醒。
不遠處黑龍和紫金太歲還在纏鬥,原本晴朗的天空雲層翻湧,烏雲聚攏,寒風吹得本就沒幾片葉子的枯枝老樹瑟瑟發抖,像是即将下一場大雨。
黑龍渾身浴血,尾巴好歹是虎口脫險了,但幾乎沒了肉,森森白骨清晰可見。紫金太歲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撕扯得殘破不堪,像一片被狼狠狠踩幾腳又咬過的毒蘑菇。肉都掉了大半塊,掉下來的一部分身體倒在一邊,竟然漸漸萎縮幹裂,最後變成一塊幹枯的老樹皮一樣的東西。
安也心急如焚,無奈又幫不上忙,以她的實力連太歲的邊兒都摸不到,後面的那些小太歲又追上來,安也煩得要命,但又殺不死,隻好向着林子裡面逃。
一進林子,就看見時霜藍靠坐在一顆老樹下,人還昏着,想來是黑龍剛才把她安置在這裡。不能放着時霜藍不管,安也一彎腰把時霜藍背了起來,發現樹林裡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
雨水在空氣中扭曲,周圍的空氣迅速流動起來,安也的心跳一下子停了,腳步一刹掉頭朝後跑去。
安也清晰的看見黑龍周圍的景色扭成一團,奮不顧身沖上去一手抓住黑龍的角,一腳去踹太歲的身體,“秘境又扭曲了,還不快走!”
黑龍仰天怒嘯,嘶聲帶血,竟然硬生生震開了紫金太歲,反身卷住安也和時霜藍。
飛沙走石,狂風怒号,黑龍和她們随着周圍景象徹底扭曲,在一片眩暈裡不斷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