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直接靠着窗戶睡就行了，但是甯遊清每次醒了都會把腦袋歸位，然後又偷偷滑出去。
這不怪甯遊清，以前公司周末團建的時候，全體員工早上五點就要坐大巴去山裡。甯遊清再能造，也頂不住四點多起床去爬山。
淩晨進山颠簸的大巴上，甯遊清經常這樣被窗戶敲醒。
李修在他第三次腦袋撞玻璃的時候終于看不下去了，把甯遊清的頭撥過來，讓他靠着自己睡。
前面開車的吳管家也終于放下心來，再這樣下去，他都怕甯少要撞傻了。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他們已經開到隔壁市，進了一個富麗堂皇的會場。
下車之後，甯遊清夾着試卷的文件夾就不好拿在手上了。李修親眼看到他在下車前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把文件夾塞在後腰上，然後若無其事地重新套上外套。
李修：“……”
這是一場非公開的慈善拍賣會。
會場外面是露天的晚宴，正在一片青山綠水的大自然之中。甯遊清和李修入了場，甯禮臣正在一群人的中心，所有人都在找機會和他攀談。
這個場合之下，甯禮臣看到李修和甯遊清一起到，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隻是朝他們招招手：“遊清，李修，來。”
在場的人自然都認識甯禮臣的兒子甯遊清，隻是覺得李修有點面生。
以往的甯遊清，和甯禮臣一起出現，自不用多做介紹，隻是人人都湧上來和他說話，誇甯遊清“一表人才”，說一些“虎父無犬子”的片湯話。
甯遊清覺得這樣的場合很無聊，也懶得和這些人廢話，非常無禮地應付完就去找東西吃了。
如果沒有東西吃，甯遊清感覺更是煎熬。
反正他爹就是甯禮臣，所有人都比不上他，為什麼在這裡浪費時間？
拍賣還沒開始，現在這段時間才是真正的名利場。
一堆人圍着甯禮臣，甯遊清抓着李修偷偷溜了。
甯遊清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來參加這場拍賣會的人都是圈内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人和甯遊清打招呼：“甯公子啊，好久不見。”
以前的甯遊清雖然是個非常典型的纨绔子弟，看在甯禮臣的面子上，還是挺多人願意同他搭話，等于是捏着鼻子攀關系了。
搭話的人也沒想到今晚甯公子換了個人一樣，非常從善如流地開始寒暄，關心身體，說些生意興隆的場面話。
一套組合拳下來都讓人有點找不着北了，甯遊清非常順滑地把話題轉向李修：
“向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哥，李修。”
甯公子介紹的人，看上去更是氣度不凡。對面不敢低看，伸出來和李修鄭重地握手。
這樣轉了半場，間隙甯遊清一邊吃蛋糕，一邊掩着嘴小聲和李修介紹：“那個是李總，宣和地産；那位姓林，他是哪個集團來着……等會兒，讓我想想。”
甯遊清說得認真，李修掃一眼就記住了。說實話，這些頂級富豪大多長得比較抱歉，甯禮臣家業能做得這麼大，讓人不由得懷疑和他的形象也有關系。
為了保護自己的眼睛，李修也不願多看一眼。眼下唯一能入眼的除了富豪們的家眷，也隻剩下甯遊清了。
甯遊清穿着西裝，沒有打領帶，裡面的襯衣也略帶設計，不顯得沉悶，倒和年齡相稱。造型師把他的頭發修剪了一下，吹了偏分，額頭光潔，眼神明亮。
李修比他高一些，甯遊清說話時，注意力則不得不落在他眨動的睫毛上。
“唉，我想不起來了。”甯遊清懊惱道。
這種名字都隻出現了不到五次的路人配角，甯遊清真的記不住啊。
李修拿了杯水喝，答他：“衆合集團。”
甯遊清頓了一下，露出一個很欽佩的表情：“原來你知道啊。”
林總也是經常抛頭露臉的人物，李修當然不是沒機會認識，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認識他。
甯遊清抓住李修的手，說：“走，我們去和林總聊聊天。”
他很有信心讓這場晚宴的大部分人都認識李修，隻要他們認識甯遊清，他們就會認識李修。
沒有人會沒眼色地文甯遊清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哥哥，是親的還是什麼别的，豪門的事情，哪有什麼新鮮事。
這種場面甯遊清也應付得來。他就當把一個甲方，介紹給另外一個甲方。
這活兒他經常幹，隻要對接的客戶足夠多，資源和需求總能整合到一起。給生産商介紹客戶，或者給客戶介紹供應商，攢下來的人脈是甯遊清工作中最寶貴的資源。
有錢人們，請多多關照我的哥哥李修吧！
甯遊清心裡隻有這樣一個念頭。
和林總寒暄完，甯遊清又一邊吃東西一邊到處看來看去，想找還有沒有認識的人。
李修則一直在他身邊，沒有人攀談的時候，他就很安靜，一言不發。
此時無事可做，李修便微低着頭，眼睛落在金光閃閃的甜品塔上。他一一掠過，長桌上幾乎全是甜口的食物，李修蹙着眉頭，顯得不太喜歡。
周圍是衣冠楚楚的人群，現場樂隊正在演奏，噴泉池也嘩啦啦地發出水聲，人聲嘈雜，令李修略有不耐的心情，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原來如此。現在站在甯遊清面前的，正是真實的少年李修。
既然真實，他的低沉陰郁，猶疑不耐就不是先抑後揚的“抑”，李修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此時此刻，他不是叙事中的工具。
“我們偷偷出去玩吧？”
甯遊清暫停給李修介紹大腿的想法了，他擡起頭，偷偷在李修耳邊說。
李修沒有選到想吃的東西，他聽到這句話，看向甯遊清，露出疑問的表情。
“我們走。”
甯遊清又拉起李修的手，穿過人群，走向會場的出口。
李修跟在後面，眼神落在甯遊清牽住他的手上。